那一刻是丈夫没有料到的,当然也由此证明丈夫没有心计——换句话说,这事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不关我的事”。 丈夫进门的那一刻本来是要拥抱我一下的,多年的习惯了,要想不做都不可能。当他张开双臂时,手里的礼品包“啪嗒”掉在地上,从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猜猜是个什么东西——我说了吧,是性用品,男用的。我办公室里那些结了婚的姐妹们给它取了个十分形象的名字:牛眼。
应该说我是见过一点世面的知识女性,也没有出生在古板的家庭。性用品,我也知道,报纸曾半遮半掩地介绍过,某些刊物也发起过讨论,单位里的小姐妹们更是瞅准没男同事的时候立刻关上门,谈论什么“男用、女用”、“处女型”、“电动式”……互联网上甚至标出型号、价格,附上清晰逼真的彩色图片。无论怎么说,我都不算是“大惊小怪”的那种女人。
但当那造型像极的东西在我家地板上连滚了四圈,才很吓人地停住不动时,我还是目瞪口呆,继而脸颊飞红。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单位发的。真的是单位发的!礼品,人人都有一份。”丈夫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围着我转来转去,不住声地解释。我又好气又好笑,反问他说:“谁误会啦?你是哪种人啊?单位发的,人人有份的礼品……好家伙,这年头是咋回事哦,连性用品都敢当礼品发?有没有女用的?你说,有还是没有?如有,赶明儿也给我弄一个回来!”
丈夫赔笑道:“这个……我说了你别生气啊,还真是有女用的,分好多种哩。如果你同意,明天我把小李的那一份礼品拿回来,他那份是女用的,一个未婚小伙子发这种礼品,岂不是派不上用场?”我这次真的生气了,这家伙怎么分不清楚哪是真哪是假,给根杆还真想往天上爬。
一看我脸色不对,丈夫赶紧放低声音,跟着我从客厅追到卧室,又从卧室跟到厨房,说:“其实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得到这样的礼品,只不过我和小李是跟着领导进去的,所以也意外地获赠特殊礼品一份。你不知道,人家送礼品的厂家那才叫聪明,只说‘这是最新研制的产品,各位领导多提意见’。我亲眼看见有一两个领导非常开放,报出自己希望得到的型号……”
我冷笑道:“你报了吗?”“我没有!”丈夫高声嚷道。
我瞅瞅他,没再吭声。
我早就听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会议会发一些稀奇古怪的“纪念品”。但我没想到这事会落到我丈夫身上。
虽说那东西自从进了我的家就被丈夫自觉地放进大柜的最高层,平时不架一张高椅根本就够不着它。丈夫也不再提及这件事,仿佛忘了。但我知道那东西仍在我的家里,时时刻刻、不动声色地在一个我看不见它的地方威慑着我,像一个窥探着我、等待我入睡后便下手偷东西的小偷,更像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小型定时炸弹,让我没有片刻安宁。
忍无可忍的那天终于来到了。好好的正上着班,姐妹们又来劲了,眼瞅着最后一个男同事出了门,立刻又谈起了性用品这个百谈不厌的老话题:“质地和手感与真的一样,一通电就更不得了”,“最好是和丈夫来真格前用一下,嘿!可真好”,“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否则容易发炎”等等。
我一摔门走出了办公室。我朝家的方向走,我要立刻将那东西找出来,我要将它砍成几块扔到厕所里去!我恨这玩艺,恨!
但是,出意外了。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瞬间我不由得心里一惊:家里有人!从半掩的卧室门里,我看见了让我泪流不止的一幕:和我结婚三年多、昨天还和我十分投入地做爱的丈夫,正陶醉地玩着那假东西。我悄悄地往回撤。
我知道,如果现在我不慎惊动丈夫,那么我们从此会陷入无穷无尽的尴尬之中不能自拔,我们将再也无法面对对方的眼睛,有可能出现更大的灾难——从此再也没有性爱,甚至分手……丈夫只是好奇,一点都不坏。如果他想坏,他可以随便找别的女人逍遥一番,而犯不着去玩一只软橡胶做成的假东西。我的丈夫属于比较优秀的那一类,喜欢他的女人光我知道的就有几个……但我出门时不小心碰翻了玩具狗。
当我流着泪惊慌失措地狂奔,我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小青,你等等,我有话说……你停下!”丈夫气喘吁吁地压着嗓门叫唤着我。我知道这时我应该停下,但我控制不了自己,反而越跑越快。
突然,嗖的一声一个物体从我的耳边飞过。定睛一看,是那个被我的同事们称之为“牛眼”、给我带来惊慌和不安的男用性用品……气急败坏的丈夫咬牙切齿地不断撕扯着手里毁得只剩下一半的“牛眼”,恨不能将它弄成粉末。看着丈夫傻里傻气而又着急万分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我本想笑笑,但却止不住眼泪……
唉,一个假东西,一块没有生命力的橡胶制品;竟然给我的家庭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和波折,这绝对是我和丈夫都始料不及的。现在想来真是好笑,但当初它确实让我和丈夫尴尬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