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对产房的记忆来自她上医学院时的实习生涯:一位脸上都是汗水的产妇被推进了产房,因为疼痛,她大声叫喊着,护士小姐大概烦了,皱着眉头不满地嘟囔着:“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就你不能忍!”
现在湄也怀了孕,随着产程的迫近,她越来越焦虑,经常想起那位产妇无助的目光和那撕心裂肺的叫喊,现在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选择:“我要剖宫产。尽管我对剖宫产的利弊有着清醒认识,但我怕痛,而且产房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虽然国外目前剖宫产率大约为20%,而我国已高达50%;虽然医生一再向公众解释“自然分娩的优势几乎无可比拟”,但湄的观点在产妇中仍不乏支持者。范蓉是北京航空中心医院的妇产科大夫,她无奈地说:“我们绝不鼓励剖宫产,而且上面对剖宫产率有控制指标,但产妇要求做,我们又有什么法子?”
近年来,世界卫生组织提出每位产妇享有无痛分娩的权利。无痛分娩在医学上的提法是“产时镇痛”,产程中镇痛可以求助于药物。范蓉医生介绍,产程中镇痛可采用肌肉注射度冷丁,或者间断吸入“笑气”以及芬太尼。镇痛效果较为理想的是硬膜外阻滞镇痛,阻断支配子宫的感觉神经,从而减轻疼痛,但硬膜外阻滞镇痛需要妇产科医生与麻醉科医生共同监督、观察产妇情况。近年来,由于麻醉药物选择日趋合理,减轻了麻醉药物的副作用,而且可以使用麻药泵,自动按时静脉注入药物,减少了临床医生的工作量,也更加科学。
从2000年初即开展无痛分娩的北京市海淀区妇幼保健院,至今已有近300位产妇接受镇痛分娩。产科主任余梅介绍说,经过产前检查没有绝对手术指征,对麻醉没有禁忌,估计能自然分娩的产妇,在产程进入活跃期,宫口开约二三厘米后都可选择产程镇痛。实行无痛分娩后,由于加强了血压、心率、宫缩等监测,对产妇来说不仅安全而且疼痛程度减轻。
运用药物改变了人类必须承受痛苦的规则,但产妇的要求已经更为“前卫”。
R女士不久前在安徽铜陵一所医院生下了可爱的宝宝。因为使用了真空压泵和麻醉药物,R的分娩过程不是很痛苦。但在待产室的时候,她觉得很孤独,没人和她说话,医生也不在身边。她说:“那时对医护人员的企盼,简直就像溺水者希望看见救生圈一样,就想抓住一双手,让自己感到温暖和得到支持。”
R的感觉并非她自己所特有,有调查表明:82%的产妇对住院有心理负担,98%的产妇在分娩时有恐惧感,而几乎100%的产妇希望在分娩时有家属陪伴在身边。妇产科专家注意到上述心态对产妇造成的极大负面影响:紧张焦虑的情绪会导致子宫收缩乏力,使产程延长;还能减少胎盘血流量,甚至改变胎儿心率;也会加重分娩对疼痛的敏感度。
但是,在不少医院里,医生们更重视对产妇生产过程的技术干预,对技术的信赖超过了对产妇能力的信任。许多与R一样的产妇,仍握不到希望中那一双温暖的手。
当然,医院的某些措施也让我们看到了人文关怀的曙光。比如,“康乐待产”就允许待产室有一位亲友陪同。继“康乐待产”之后,又有了“导乐陪产”,即让受过专门培训的护士,在整个产程中给产妇心理、生理以及情感上的支持。分娩时,宫缩带来的阵痛使产妇疲惫而焦虑时,“导乐护士”会一面为她进行腹部按摩,一面教她如何用力,怎样呼吸。当产妇紧张时,护士会说些轻松的话题来帮助产妇放松,当产妇感觉疼痛时,会说些鼓励的话给她勇气。一位接受过这样服务的王女士回忆起生产的经历,高兴地说:“生孩子再也不是刻骨铭心的‘鬼门关’了。”
当然,这样的服务现在还只有部分城市的产妇可以享受到。一位从事妇产科工作多年的医生说,产科的医务人员工作很忙,很辛苦,虽然和十年前相比,产妇的人数减少,但是监护的手段增多,医生护士的工作量仍然有增无减,所以,不免忽视对产妇的心理支持。
医务人员的辛劳,产妇和家属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但是,医生和护士也不应忘记,一个温和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语,一次轻轻的握手,对于产妇的作用,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毕竟,这也是转变医学模式的必然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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