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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諺 云 ﹕ 幸 福 的 家 庭 大 致 相 同 ﹐ 不 幸 的 家 庭各 有 不 幸 。 這 個 說 法 可 以 引 申 到 許 多 方 面 。 比如 說 ﹐ 人 們 的 正 常 愛 好 大 致 相 同 ﹐ 不 正 常 的 嗜好 卻 可 能 極 為 使 人 驚 異 。
例 如 「 嗜 痂 之 癖 」 便 是 。
南 朝 劉 宋 有 名 將 劉 穆 之 ﹐ 為 宋 武 帝 劉 裕 所 倚重 ﹐ 封 南 康 郡 公 。 他 的 孫 子 劉 邕 嗜 酒 ﹐ 更 有 怪癖 ﹕ 「 邕 性 嗜 食 瘡 痂 ﹐ 以 為 味 似 鰒 魚 （ 即 鮑 魚） 。 嘗 詣 孟 靈 休 ﹐ 靈 休 先 患 灸 瘡 ﹐ 痂 落 在 床 ﹐邕 取 食 之 。 靈 休 大 驚 ﹐ 痂 未 落 者 ﹐ 悉 褫 取 貽 邕。 邕 去 ﹐ 靈 休 與 何 勗 書 曰 ﹕ 『 劉 邕 向 顧 見 噉 ﹐遂 舉 體 流 血 。 』 南 康 國 吏 二 百 許 人 ﹐ 不 問 有 罪無 罪 ﹐ 遞 與 鞭 ﹐ 瘡 痂 常 以 給 膳 。 」 （ 《 南 史 ·劉 穆 之 傳 》 ）
抄 錄 這 段 記 載 ﹐ 不 免 還 有 點 噁 心 。 嗜 痂 也 罷了 。 如 果 像 孟 靈 休那 樣 ﹐ 當 劉 邕 是 怪 物 ﹐ 自 動把 未 落 的 瘡 疤 剝 下 供 他 大 嚼 ﹐ 遍 體 流 血 而 不 惜﹐ 那 是 自 願 。 可 是 由 於 瘡 疤 不 像 其 他 食 物 可 以有 許 多 途 徑 得 到 ﹐ 此 人 為 了 滿 足 怪 癖 ﹐ 竟 不 論有 罪 無 罪 ﹐ 把 屬 下 南 康 的 吏 役 二 百 多 人 輪 流 鞭打 ﹐ 使 傷 口 結 疤 而 取 以 供 膳 ﹐ 就 是 變 態 狂 兼 虐待 狂 了 。
喜 歡 吃 什 麼 ﹐ 各 人 自 有 所 好 ﹐ 只 要 不 影 響 他人 ﹐ 他 人 也 不 宜 干 預 ﹐ 用 時 髦 的 話 說 ﹐ 大 概 可算 「 人 權 」 的 範 圍 。 有 些 還 屬 於 某 一 民 族 的 傳統 飲 食 習 慣 ﹐ 入 鄉 隨 俗 ﹐ 即 使 覺 得 怪 異 甚 至 不可 以 接 受 ﹐ 仍 須 加 以 尊 重 。 筆 者 曾 訪 內 蒙 古 五子 王 旗 ﹐ 牧 民 饗 以 馬 奶 酒 ﹑ 羊 果 子 （ 羊 乳 酪 做的 點 心 ） 之 類 ﹐ 均 難 以 入 口 ﹐ 只 好 勉 強 一 嘗 。西 南 的 一 些 少 數 民 族 ﹐ 以 他 們 認 為 美 味 的 蟲 子﹑ 生 的 臭 豬 肉 等 奉 客 ﹐ 好 在 非 強 迫 進 食 不 可 。但 對 他 們 的 風 尚 切 勿 表 示 出 不 敬 ﹐ 是 起 碼 應 有的 禮 貌 ﹐ 否 則 做 不 成 朋 友 是 小 事 ﹐ 也 許 會 造 成很 惡 劣 的 後 果 。
不 說 民 族 特 點 ﹐ 每 個 人 的 喜 好 亦 不 一 樣 。 甜酸 苦 辣 ﹐ 口 味 不 同 。 屠 狗 宰 蛇 ﹐ 或 視 為 美 味 或搖 頭 擺 手 。 不 久 前 有 美 國 少 女 來 港 ﹐ 和 她 上 茶樓 ﹐ 點 心 中 有 豉 汁 蒸 牛 百 頁 。 她 食 之 而 甘 ﹐ 問是 什 麼 ﹐ 告 訴 她 乃 牛 胃 的 一 種 ﹐ 立 刻 奔 到 洗 手間 嘔 吐 。 好 在 她 知 道 自 己 的 飲 食 心 理 有 問 題 ﹐不 以 為 是 對 她 的 惡 作 劇 。
而 嗜 痂 之 癖 顯 然 和 前 述 種 種 不 相 同 ﹐ 既 非 什麼 民 族 習 俗 ﹐ 更 不 是 特 殊 口 味 ﹐ 完 全 是 怪 癖 惡習 。 瘡 痂 怎 麼 說 也 和 食 物 拉 不 上 關 係 ﹐ 其 不 衛生 無 庸 贅 言 。 見 到 落 下 的 瘡 疤 立 即 拾 取 而 食 ﹐已 經 足以 使 人 大 驚 ﹐ 何 況 把 未 落 的 痂 血 淋 淋 地剝 下 來 照 食 不 誤 ﹐ 更 何 況 鞭 撻 屬 吏 以 便 每 天 有此 「 美 食 」 供 應 ﹖ 劉 邕 徒 具 人 形 ﹐ 不 過 魔 鬼 而已 。
很 不 幸 ﹐ 現 代 雖 未 見 劉 邕 再 世 ﹐ 有 嗜 痂 癖 者還 沒 有 絕 跡 ﹐ 當 然 具 體 的 表 現 不 一 定 重 複 。
不 過 ﹐ 現 在 大 概 不 會 有 人 願 意 遍 體 流 血 和 甘受 鞭 打 來 滿 足 有 嗜 痂 癖 的 人 們 了 罷 。 像 劉 邕 那樣 的 怪 物 ﹐ 即 使 擺 放 在 博 物 館 裡 ﹐ 也 很 難 有 人多 看 一 眼 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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