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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和我一起哭泣 想说的只是一个属于一个人的故事。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故事。只有一些在不同的场景里会多次出现的孤寂背影,还有自言自语,自弹自唱,自问自答,剩下的就只是令人窒息的寂寞,是一种像刀锋般,可以把人的身体和精神肢解的寂寞。 那是一个早晨,我从连梦都懒得光顾的孤寂睡眠中醒来,窗外有雨在下。我知道,这个城市里,我痛恨的雨季已经来临。在这个多雨的季节里,我会感到我的身体和灵魂,整日整夜都湿漉漉的。睡不着觉,身体会疼痛,香烟和酒也不能麻痹我的感觉。在这个早晨,我想到我的人生,如此的乏味,没有艳遇,没有浪漫,没有闪亮的记忆,像是一幅幅黑白插画,每一天都是相似的画面。雷同的早晨,雷同的午后,雷同的黄昏,雷同的夜晚。我有把它记录下来的欲望。它是一个30岁男人的寂寞档案。 或许有一天你会看到它,如果你愿意,请和我一起哭泣。或者你也可以很真挚的对我说,原来,人生真的不过如此。开始是一个人的旅途,后来是两个人的伴游,后来又是一个人,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我爱你,微波炉 裸睡是我体会自由的一种方式。我通常在清晨的点6:30醒来,因为闹钟总是这个时候把我叫醒。我一丝不挂地从床上爬起来,首先感觉到房间的冷清。早晨的时间,如此紧张,我却不会忘记留下30秒的空隙,向自己的孤独,致以崇高的敬意。 然后我起身进入厨房,烧上一壶水,在烧水的5分钟里,再返回到床上,悲哀总是这时闯入,我总是害怕自己会忽然死在床上,并且没有人知道。永远觉得不够用的清晨时间里,微波炉像是我的情人,给我在最短的时间,把冰凉的食物加工到可以暖胃的温度。原本是献给情人的吻,只好献给我的微波炉。每一天吃完它为我加热的食物,我看着它方方正正的模样,掩饰不住的秀丽,我觉得我不能够吝啬我的爱情宣言,我离开家门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眼神,都是献给我的微波炉的。 我说,我爱你,微波炉。可以没有情人,但不能没有微波炉。这是我心里常说的话。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把灵魂浸在寂寞海水里的鱼 我只在午后喝咖啡。其余的时间,咖啡会令我的肠胃产生呕吐的症状。 午休时间,我会一个人去公司附近的咖啡馆,打发午休时所带来的无聊。我的同事们总习惯在这样的时候,摊开椅子戴上眼罩,在公司的休息室里,为自己人为地营造出一种在黑暗中栖息的假象。假装自己还可以有梦。假装自己还可以邂逅到梦中的那位只见过一面的美人。我总是不能够。即便假装也不行。就像我也终不能够作出很快乐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寂寞。透过咖啡馆临街的窗,看到在午后城市的大街上行走的男女,令我感到一种亲切。 有时我看到那些在阳光下有着微笑面孔的女子,我非常渴望和她们接近。可我总在那样的时候,躲在咖啡馆里巨大的玻璃窗后,发现自己像是一条把灵魂浸在寂寞海水里的鱼,看到陆地上的幸福,却始终不能游出也无法逃离鱼缸的笼罩。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谁可以听我吹奏一首寂寞的歌 虽然我不喜欢雨季,但下雨的时候,我常常坐在窗前吹口琴。我想,幸福对于我这样的男人来说是一种奢望,而孤寂总是在雨季中不请自来。 我在窗前,隔着敲窗的微风细雨,仿佛听到自己寂寞的心跳。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爱的追寻,可我就是找不到。我的爱情欲望是一杯炽热的零度咖啡,所有的翻滚都在内心,表面上却平静得仿佛是面咖啡色的湖水。没有人会看到湖底的沸腾。我喜欢吹一首寂寞的情歌,来排遣自己淤积在内心深处的寂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受了著名的以毒攻毒论的影响,我只知道它没有带来什么效果。 在这个窗前,我砸毁过无数把口琴。那样的时候,我像是一个暴虐的君主,会忽然从某一刻的沉寂里走出来,我仿佛看到在令人感伤的口琴声里,寂寞变成一条条细长而妖冶的火蛇,从隐藏的昏暗里,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将我紧紧地缠绕,令我充满窒息的痛。 我只能进行剧烈的挣扎,疯狂的喊叫,控制不了的肢体语言,我可以听到口琴甩在地板上所发出的巨大声响,在这个声响的背后伴随的是我带着神经质的沙哑叫声。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电话答录机里的留言 习惯在黑夜里,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入睡。女人可以抛弃男人,但枕头不会。枕头没有走路的脚。枕头不会说话,不会挑三拣四。松软的枕头散发的只有无尽的温柔。但枕头依然不能替代女人。我需要的还是有脚会走路,会抛弃,会说话,会挑三拣四的女人。 于是我在幽暗的夜里失眠。我总是在漆黑一团的城市深处,睁大我的双眼,看着我房间的天花板。其实什么都看不见。这很像我的人生,已找不到起点也看不到终点,长长的旅途,根本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或者说,还要走多远。 在黑暗中摸索到床头的电话,又停下来,因为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候,还可以给谁去电。有谁可以听我在黑夜中无聊的絮语。我只好打开答录机里的留言。我想听到在黑夜除了自己呼吸以外的别的声音。 我听到各种各样的留言:强尼,你还活着吗?好好生活喔。强尼,去找个好女人过日子吧。强尼,你为什么不死掉,告诉我你还活着的理由?……声音忽高忽低,充满着神经质。那都是同一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叫强尼的男人给自己的留言。 我是强尼,今年30岁,身高176厘米,体重63公斤,长年累月的留着25厘米左右的发,我喜欢低头时那一缕会自然垂下的发,遮掩住我的左脸。我的左脸颊上,有一块两岁时意外留下的巨大疤痕,像是一条终年栖息在脸上的丑陋蜈蚣。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宠物们 最近一段时间,我养的各种电子宠物,开始陆续地进入死亡的阶段。 首先是电子记事本里那只可爱的小熊。我打开本子,找到它,我没有看到我已经熟悉的身影向我招手做鬼脸扭腰或跳舞。屏幕上显示,因为你的照顾不周,小熊已经饿死,是否重新养一只?我点了放弃,关闭电子记事本。然后,开始检查我饲养的所有电子宠物,家里的台式电脑,手提电脑,公司的办公电脑,那里面曾经住着的电子金鱼电子狗电子荷兰猪还有一个可爱的电子BABY,通通进入奄奄一息的状态。 我体会到生命的无常和生命离去所带来的感伤,还有无尽的倦怠。 或者是验证了一些想法,里面包含着爱情和生活的真相:开始是一个人的旅途,后来是两个人的伴游,后来又是一个人,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两杯喝空的咖啡 总算有一个故事要发生了。 那天午后的咖啡馆,我遇见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坐在了我常坐的那个靠窗位置。我看了她一眼,继续寻找一个舒适的座位。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我坐下来,手中的苏门答腊散发着挡不住的暗香。不知为何她向我走过来。 她只是问我可不可以坐在我的对面。 于是有了一些对谈。也许你会以为我和她会有很多冗长的对白,或者说像很多在这个城市里广为流传让人讲起就眉飞色舞的故事一样,会由此产生很多错综复杂的情爱关系。 其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一对陌生男女平平常常的相遇,在某个星期三的寂寞午后。我们的相遇不需要像这个城市中的有些故事,相似的场景里,总要安排一见钟情或者说是惊鸿一瞥之后的念念不忘。在这个寂寞的下午,她和我只是坐到了一张咖啡桌的两边而已,喝着各自的咖啡,偶然讲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是静默,或者各自看着窗外的风景,可是有一点我不想隐瞒,我不讨厌这个女子坐在我的对面,一点都不讨厌。 大概是半小时以后,她有事就先买了自己的单离开了,好像很急的样子,连再见也没有来得及说。我看着她像是一只美丽而活泼的兔子,蹦蹦跳跳地跑开,一点都不优雅。事实上,我认为优雅从来都是装出来的。 她走了之后,我忽然感觉到咖啡馆里空气的沉闷。我看到她用过的那只喝空的咖啡杯,还孤零零地站在桌子的另一边,触手可及,我这才相信真的有一个女子在这里出现过。不是我的幻觉。她说,喝热咖啡最好的温度是72度,冷咖啡最好的温度是6度。 到了离开的时间,我起身,走了几步我回头看那张咖啡桌,上面只有两只一模一样的喝空了的咖啡杯,她的,我的,现在,它们隔着桌面上小小的距离,就那样孤单地站着。无法靠得更近,也无法离得更远,这种近乎于垂死的距离,有时候更像人生。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幸福的彼岸 我的日子,并没有改变,除了寂寞像潮水一样大量涌入,其余的一切如常。 只是在休息的时候,我不大再愿意留在空荡荡的房间,我开始让自己多出去走动。像是一个终年卧床不起的病人,有一天又可以走动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我总是提醒自己应该常常离开寂寞的房间。但我知道我跑不了多远,我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也没有地方可以收留我。 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迷途的小孩,一个人孤单地站在浓雾渐起的街口,夜色迷离的旷野,晨曦微露的湖畔,暮霭低垂的港口,等待着有人来解救。然而城市里的人们总是忙着自己的事。每一个人都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忙着提醒自己小心身边的陷阱,渴望幸福就在身边降临,艳遇就在转身的瞬间。 生活里没有奇迹发生,只有关于奇迹是如何破灭的追踪报道。心中的幻想从来没有出现,只有幻想令人变得愚蠢的通篇消息。孤独只在脚边徘徊,幸福只在遥远的彼岸。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周而复始的生活 我开始觉察到我心的苍老。一切是从回忆开始。 最近,我似乎是突然变得爱回忆往事了。开始回忆一些片断。通常是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喂着来到脚边的鸽子,我看着它们美丽的羽毛,我想像自己也是一只鸟,张开双翅,在回忆中孤单地飞行。 这才发现,能够记起的东西实在不多。我已经没有从前,也没有未来,只有空荡荡的现在,一段段周而复始的生活。 每天的清晨6:30分准时醒来,一丝不挂地晃到厨房,烧上一壶水。 每天用30秒的时间,向自己的孤独致以崇高的敬意。 每天午后的咖啡馆里,固定地喝上一杯苏门答腊,只是,不再有与陌生女子相遇的机会。 每天都要养新的电子宠物,也要忙着为死去的家伙默哀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安排隆重的葬礼。 每天都要在电话答录机里灌制最新版本的留言,那是强尼给强尼的留言。 这是一个30岁男人的生活。或者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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