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等就非典型肺炎答问实录

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

　　2003年4月10日(星期四)上午10点，国务院新闻办举行记者招待会，请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卫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长齐小秋，中国工程院院士、广州呼吸病研究所所长钟南山，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李立明等有关方面负责人介绍中国防治非典型肺炎工作的进展情况。

　　[主持人王国庆]：女士们、先生们、各位记者朋友们，上午好。上次我们是下午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今天是上午，我想这可能也说明一点问题吧。[10：02]

　　[王国庆]：今天请了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先生。还有中国工程院院士、广州呼吸病研究所所长钟南山先生。同时还有两位卫生部的官员，最近他们在媒体上的曝光率都是很高的，他们一个是卫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长齐小秋先生，一位是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李立明先生。[10：03]

　　[王国庆]：马先生上星期四参加完记者招待会以后，又带着工作组飞到广州去工作。他是应我们的要求，刚从广州赶回来参加这次记者招待会的，钟先生也是专程从广州来北京的。所以大家也都很清楚，今天主要是请马晓伟副部长介绍一下目前的非典型肺炎防治的工作情况，另外，请钟南山先生给我们简要介绍一下和世界卫生组织专家组在广州的工作情况。[10：04]

　　[王国庆]：随后他们将很愿意回答大家的问题。现在请马先生简要的介绍一下情况。[10：05]

　　[马晓伟]：大家知道我刚从广州回来，很高兴有第二次机会跟大家见面，我很愿意跟大家交朋友。首先我把一些情况跟在座的朋友们通报一下。[10：06]

　　[马晓伟]：截止到4月9日，中国大陆共报告非典型肺炎病例1290例，其中广东省1213例，山西省32例，北京市22例，广西自治区12例，湖南省6例，四川省4例，上海市1例。已经治愈出院1025人，占总病例数的79.4%。其中广东1004例，山西省4例，北京1例，广西8例，湖南省5例，四川省3例。在这次疫情中，共发生死亡病例55例，其中广东44例，山西2例，北京4例，广西3例，湖南1例，四川1例。[10：08]

　　[马晓伟]：我国部分地区发生非典型肺炎后，世界卫生组织高度关注疫情和防治工作，3月份以来先后三次派出专家来华，与我国专家就非典型肺炎防治的流行病学、病原学、临床诊断和治疗以及控制措施开展协助工作，并提供技术支持。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充分肯定了我国非典型肺炎病人的救治工作和预防工作，认为中国在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中积累了大量宝贵的经验，这将对于其他国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10：10]

　　[马晓伟]：我国卫生部也指定有关机构加入世界卫生组织建立的全球非典型肺炎流行病学、实验室和临床治疗网络，加强与其他国家的信息沟通，分享研究成果，尽快突破防治难题。在今后的防治工作中，卫生部将分期分批的组织有关专家奔赴疫区，进行现场指导和督导，确保各项防治工作正常有序的开展。对于我国各个地区的情况，疫情的发生状况，实行不同的、针对性的指导方针。对于早发地区，例如像广东省，主要工作是总结经验、巩固成果、防止反复。[10：12]

　　[马晓伟]：对于新发疫情的地区，主要是采取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积极开展病人的救治和预防工作。对于未发病地区主要是保护工作，做好防治预案，狠抓工作和落实。[10：13]

　　[钟南山]：早上好，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我想，作为一个医生，我觉得这次跟WHO合作以及交流是很愉快的。我们实际上是共同交流了三方面的问题：首先是对病人的诊断和治疗问题；第二是有关流行病学的一些规律；第三，病原学的探讨。非典型肺炎到目前为止，50%以上的病人都发生在广东。WHO对广东是怎么诊断和治疗，特别是早期治疗，降低死亡率方面，他们非常感兴趣，我们做了很好的交流。[10：16]

　　[钟南山]：简单的说，我们共同讨论几个很重要的问题：第一，如何认识到重症的非典型肺炎的诊断；第二，这个肺炎和一般的肺炎不一样。从肺的表本中发现嗜中性白细胞很少，是一种很特殊的病变，主要表现是肺的纤维化和玻璃样变。这样就需要比较早的使用皮质激素，这跟一般的治疗方法是不一样的。我们跟WHO讨论，他们是非常感兴趣的。我们用这个办法可以使很重的病人得到救治，大大的降低了死亡率。[10：19]

　　[钟南山]：第三，因为我刚才讲到病理变化，早期的要用“非创伤性”的空气，能够使病人发展成“低氧血症”，这也有它的特殊性。所以我们总结出这个经验以后，在后期极少有死亡的。所以WHO的专家就希望我们同其他国家和地区交流经验。我在香港已经做过一次报告，他们也是采用这样一些办法。最近美国也给我们提出来，希望共同交流。因为这种病人都是轻状病人，如果做不好，死亡率会很高。[10：22]

　　[钟南山]：第四，关于病原学的交流。我们和其他地方同步，前一段时间做了很多工作，包括炭疽、禽流感、腺病毒、出血热等其他病原学的因素。现在我们跟WHO互相交流，他们也认为这可能是一个新的病原。这个病原还没有完全适应于人体，但是它的发展有一定的危险性。[10：25]

　　[钟南山]：短短的5天，我们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我们跟几位WHO的同事们希望以后建立更密切的联系，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面对人类的疾病，我们能够共同找出解决早期诊断和治疗的方法。[10：26]

　　[王国庆]：下面请记者提问。[10：27]

　　[合众国际社记者]：首先关于每一个省非典型肺炎病例，包括一次病例和已经发现的病例，能不能每天做通报？另外，能不能负责任的告诉我们，这些省卫生局有关官员的名字，因为他要对报的数字的准确性负责。另外，关于卫生部给出来的关于北京的非典型肺炎发病的数字跟我们几天前从一家解放军医院里面所了解到的北京的病例数字有一定的出入，您如何解释？[10：28]

　　[马晓伟]：关于中国疫情的报告，我们最近已经把疫情的报告以及疫情的处理问题，纳入传染病防治法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各级地方政府具有法律责任来报告疫情。今天我向大家通报的疫情是目前能够确诊的病人的数字，包括广东、北京、山西等等几个省市的数字，这个数字目前是准确的。关于有一些地区可能最近有一些输入性病例的进入，我们卫生部已经专门派出专家组对这些情况进行核实，一旦核实情况，能够确诊是非典型肺炎的疫区，我们会尽快向大家通报这方面的情况。[10：29]

　　[中央电视台记者]：请马部长给我们介绍一下北京疫情的具体情况。现在有什么样的措施控制疫情，保证北京市民和外地来京人员的安全？[10：33]

　　[马晓伟]：关于北京疫情情况我已经向北京在座朋友做了通报。北京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来控制疫情的扩大，同时也很注意保护和保障来华人员的安全。现在主要采取了几项措施：第一，开辟疫情热线电话，24小时值班。市卫生局开设专门的网页，回答外国朋友关于非典型肺炎的有关问题。第二，指定一些条件比较好、技术力量比较强的医院，为外国患者提供良好的医疗服务。[10：34]

　　[马晓伟]：市外办还要邀请驻华的领馆、商社、媒体召开通报会，通报疫情的情况，散发有关的宣传资料。教育部门还要召开留学生通气会，向留学生通报疫情的情况，同时宣传一些预防疾病方面的知识。[10：35]

　　[马晓伟]：对于入境的外国人，发了防治的知识和医院的电话，如有情况可以联系进行诊断和治疗。第四，加强机场、车站的防疫消毒，出租车每天消毒一次。第五，北京要还组成强有力的医疗专家组，为在京的外国人提供医疗服务。[10：37]

　　[马晓伟]：同时，北京市还要组织上千人的调查队，对全市进行流动监察，发现疫情及时报告。外交部已经通知了各省市的外办，学习北京的做法。[10：38]

　　[法新社记者]：我们昨天给卫生部打电话，他们说掌握不了那些医院的病例，所以我还是想问清楚，这个数字是不是包括所有的病例？第二，现在除了广东以外，有没有本地化的一些病例，不是输入性的，现在仍然在北京或者别的地方传染给别人。在山西我们看到最近有很多新的病例，是不是现在有一些人在山西传给别人，而不是从广东过去的。一开始说这是老人病，很多人死亡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但现在是不是也有小孩因为他们的父母患了非典型肺炎而得的？[10：41]

　　[马晓伟]：目前我们所报告的病例当中是包括地方医院和部队医院所有确诊的病例的数字。第二，关于山西的问题。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山西首例病例是输入性的。以后山西有一些密切接触者和医院等一些地方发生了感染，山西总的病例数是32人。关于山西的详细情况，我们卫生部已经派出专家组到山西进行更加详细、具体的调查，有关山西的情况，我们还会继续向各位朋友通报。[10：43]

　　[钟南山]：补充两句。关于年龄的问题，就广东来说，绝大多数是中青年，老年人有，而且老年人的死亡率比较高，但是并不是主要是老年人，儿童也不多。第二，您刚才讲到一些省或者一些地方，目前疾病发展到目前，既有病例的输出也有输入。比如说前两天香港“淘大花园”有些居民担心，结果跑到广东，也传染给别人了。所以很难说病源在哪儿，这是由于人的来往而造成的。[10：47]

　　[华尔街日报记者]：中国有没有数字来显示疑似病例到底有多少？每个省和地区的分布是什么？中国关于疑似病例没有发布什么消息，而很多国家发布这方面的消息。据中国疾病预防中心表示，关于疑似病例在医学上还是有诊断标准的，在广东考察的有关世界卫生组织专家也告诉我们，广东省方面在搜集疑似病例的信息方面也做了不少工作，但是没有发布这方面的信息，我想问为什么没有发布这些消息？信息的内容是什么？[10：49]

　　[齐小秋]：由于非典型肺炎的病原还没有最后掌握，虽然我们国家和世界卫生组织制定了对于非典型肺炎诊断的标准，但是在持续之中还有需要进一步研究的。所以根据卫生组织的要求，把非典型肺炎诊断分为诊断病例、疑似病例和医学观察的对象。我们报告世界卫生组织和为社会公布的数字包括诊断病例和疑似病例。[10：51]

　　[齐小秋]：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原来湖南报告的病例当中现在减少了2个，他们过去是作为疑似病人，现在又排除了，所以减少了两个。所以数字还是要进一步更新的。各地卫生部门为了进一步控制这个疾病，对一些有密切接触的人采取观察，这个对象的数字因为是属于预防控制的一个措施，所以这个也不便统计，各地有各地的情况。[10：52]

　　[齐小秋]：我们相信在今后诊断病例的数字会越来越少。[10：53]

　　[CNN记者]：您认为在有关的疫区所搜集到的所有数据可信度到底有多大？也就是地方官员有没有意愿既准确又及时的报告非常糟糕的流行病传播的数字。因为他们出于要么怕丢面子，要么怕丢了这个工作，会掩盖一些数字，虚报一些数字。现在是不是应该使卫生部门更加有透明度？卫生部门向媒体和公众报告免费的信息，您觉得中国应不应该采取这个措施？[10：55]

　　[马晓伟]：这个问题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也是我们这次控制非典型肺炎的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次控制的主要原则当中就有一个早发现，早报告，而报告数字的准确对疫情的判断和采取的措施是非常重要的。国务院已经采取了很重要的步骤，措施已经向大家通报了，就是把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纳入我们国家《传染病防治法》管理，要求各个地方政府有法律责任来上报疫情。卫生部所采取的措施是，一旦有新的疫情发生或者说有新的疑似病例的出现，卫生部将在24小时之内派出专家组到当地核实了解有关这方面的情况，协助当地来确诊病人，做好流行病学的调查。[10：57]

　　[马晓伟]：第三，进一步完善我们国家的信息报告系统，建立应对突发事件的信息报告中心和应急反应的指挥中心，这项工作正在和有关部门进行论证，很快就会启动。同时，卫生部还要进行关于疫情数据漏报的调查工作。从目前我们专家组所到之处反馈的信息是，各级政府正在积极的进行非典型肺炎防治工作的部署，各地方的疾病控制部门也正在做好预防工作，并且积极、准确、科学的上报疫情。[10：58]

　　[马晓伟]：最后有一个因素，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国家，对于一种不明原因的疾病在广大城乡进行调查研究是一项大量、复杂的工作。我相信经过采取一些措施，我国的疫情报告工作会越做越好。[11：00]

　　[新华社记者]：现在咱们对非典型肺炎的病因的研究，现在有什么新的情况？另外，世界卫生组织对我们中西结合的治疗方法有积极的评价，能不能谈谈这方面的情况。[11：00]

　　[李立明]：关于病因学的研究，在4日的时候，我和大陆、香港、台湾的记者曾经有过交流。我们在这次病原学的研究，基本上可以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主要是要排除那些烈性的法定传染病。第二阶段，我们和香港离得很近，所以我们怀疑有禽流感，所以要排除禽流感。第三阶段，对可能的各种病原进行全面的寻找和发现。[11：02]

　　[李立明]：讲到这儿，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下如何确定未明原因的新的病原的传染病，确定它的病原有这样几个标准：第一，它的临床表现要符合这样一个疾病的特征。第二，流行病学的特征，符合这样一个疾病的特征。第三，病原学的确定。到目前为止，这次的非典型肺炎没有任何传统的文献上报道的疾病能够符合这样的临床表现、流行病学特征和病原的问题。[11：04]

　　[李立明]：作为病原学的研究，确定一个病原要有三个标准：第一，能够分离培养出这样的病原，作为一个新的病原。第二，血清学的诊断，能够证实病人在整个人群里面，从发生到恢复，我们叫双份血清，也就是急性期和恢复期有四倍的增高，说明这个病原在人群中产生了抗体，有流行。第三，能够建立动物模型。也就是我们接触这个病原，能够在动物里产生同样的疾病。[11：07]

　　[李立明]：现在在全球专家开展的病原学研究上，有两个东西能够符合这三个标准中的两个标准，一个就是冠状病毒，一个就是衣原体样颗粒。所以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我们在组织全国的专家进行联合攻关的时候，最近发现冠状病毒和衣原体都能够分离培养到。所以我们的专家最近正在和世界卫生组织的实验室工作网络，同时和美国的疾病控制中心，香港的专家一起在研究这两个病原在这次的疾病发生中，到底是什么关系和起什么样的作用。详细病原研究的结果和具体科学的方法，大家可以去访问中国疾控中心的网站。[11：10]

　　[钟南山]：这个病一开始表现像流感一样的症状。流感的症状，从中医的概念来说，清热解毒对减轻症状、缩短病程是有效的。我想现在只能在限制症状方面起作用。所以中西医结合会不会更好或者说更有疗效，这需要时间，现在不能下结论。需要做更多的对比的实验，我们正在做一些更多的工作来进行对比。[11：13]

　　[德国记者]：很多人对于医生关于到底有多少病例的说法是不怀疑的，而怀疑政府人士的数据。比如一家北京医院的医生说，SARS病例在北京超过60个，人们容易相信他。您怎么样解释这两种数据的不同？[11：14]

　　[马晓伟]：我在回答某位记者提问时已经回答了。北京接受了22例现在能够确诊的病人。这22例病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北京市以外的病人，到北京来进行看病。来的病人分散在若干个医院当中接诊，接诊之后，这些病人经过确诊，转入到北京市指定的收治医院。在他所看过病的医院当中，北京市采取了扩大一定范围，对患者的接触者进行隔离和医学观察的措施。[11：16]

　　[马晓伟]：一方面保护医护人员的健康，一方面也是防止疫情的扩散。确实在北京的若干医院当中，隔离观察的一些人员，包括一些医务人员。在这些人当中也有类似的状况，但还没有进行最后的确诊。最近将会有相当一批的隔离人员，经过观察没有什么状况，很快就会离开医院。如果在临床医学观察的人员当中，确实是符合非典型肺炎的病症，我们还会按照非典型肺炎的病例将其收治到指定医院住院，并且及时向世界卫生组织通过媒体通报新的疫情。[11：18]

　　[钟南山]：我补充一下。不是搞这一行的医生有时候看到有症状就觉得是了。就像在我们的研究所，因为医务人员接触病人，我们有13个病例，但是很多人认为我们有20几个，30几个，有点不舒服都叫病，这种出入是常常有的，我不觉得奇怪。[11：20]

　　[外国记者]：请进一步澄清一下非常规医院系统的有关情况。军事医院也像地方医院一样向卫生部报告有关疫情的情况吗？[11：21]

　　[马晓伟]：大家关心疫情，这很自然。北京驻京的军队医院在3月份接收过来自山西的非典型肺炎病例。在诊断和治疗过程当中，这个病人的接触者和家属总共12个人。这12个人当中有7人被确诊为非典型肺炎，及时转入了北京市指定的接受医院。另外5个人经过观察以后，陆续出院。在7个病例当中有2人死亡。这7个病例已经统计到北京市确诊的22个病例当中，北京市这4个死亡病例当中也包括这两个病例。[11：22]

　　[香港大公报记者]：昨天世界卫生组织的专家受到国务院主管卫生的吴仪副总理的接见，他们在晚间举行一个小型的记者招待会，对中国政府对于他们的配合作出了正面的评价和肯定。在政府层面与WHO的合作情况，还有什么最新的进展？[11：23]

　　[马晓伟]：世界卫生组织专家组在广东进行了卓有成效的工作，同广东疾病控制的同道们就控制非典型肺炎进行了积极的讨论。他们对我们下一步进行非典型肺炎的防治工作以及疾病控制工作都提出了非常好的建议。同世界卫生组织的合作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是在病原学方面，一个是在临床诊断和治疗方面，一个是在流行病学方面。同世界卫生组织合作的进展情况，我们将陆续告诉大家。[11：24]

　　[王国庆]：谢谢大家。[11：25]

　　记者招待会到此结束。[11：25]

中国工程院院士、广州呼吸病研究所所长钟南山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李立明

卫生部疾病控制司司长齐小秋

新华网

2003.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