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艾滋病患者的命运
1981年6月5日,首例艾滋病被发现。在20年间,全球有2200万人患艾滋病死亡。20年后的今天,全球有3600万艾滋病毒携带者。因意外原因感染上艾滋病毒的患者,虽然仍在绝境中苦苦挣扎,但毕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理解和同情。
李富胜靠在病床上,像一尊泥塑。自从艾滋病发作以来,他的体重在半年内减了35公斤,腰围由三尺二降到二尺三,只剩下半具躯壳。
1998年3月4日,24岁的李富胜因一般的病在临汾市某镇一家卫生院动手术,操刀的是该院聘任的一名姓曹的退休医生。据李富胜的父亲介绍,他是看到该院张贴在村里的广告后,冲着曹专家慕名求医的。手术前,曹专家说他托人从城里找一个人来,专门给你儿子输血,需要多少血抽多少血,这样方便。于是,他领来一个人,给李富胜输了800毫升血,要了800元。
术后,种种征兆显示李富胜因输血感染了艾滋病毒。正是这家医院,曾因同样原因,导致另一位名为宋鹏飞的患者成了艾滋病毒携带者。本报1999年4月30日对此事作过报道。"看那些大夫吓得不行,也不敢讲啥是艾滋病。"李富胜说。他的家属提出转院,两位院长和曹专家却死活不肯。医院开始给李富胜用一次性的针管,也不告诉打的是啥针。李富胜的父亲说:我不给药钱。院长变得非常大方:没钱不怕,到药房里开啥药拿啥药。
至今,医院也没来追讨3000多元的欠款。
李富胜的遭遇经本报报道后,记者与有关部门联系,为李富胜作免费检测HIV抗体。但过了很久也没听说他去作。李富胜的父亲后来解释说,没去检验的主要原因是怕麻烦,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而且富胜的症状基本消失了。直到今年5月,记者接到李富胜打来的电话才知道,他发病了,免疫力指数只有20多个(正常值至少为400)。他正准备打官司。
在北京一家医院,气若游丝的李富胜断断续续向记者拼凑起后来的经历:他一个人上临汾市作检测,得知"不合格",回来与镇卫生院交涉时,院方却声称只承认省级以上的检测结果。
再作一次检测又要花五六百元,老父亲已经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等到去年6月底,李富胜上粮站卖了750公斤麦子(口粮),凑够800元检测费和路费,没等麦子收完便立刻动身,去太原作检查。1999年7月22日,山西省HIV抗体检测中心确认他感染了艾滋病毒。
李富胜拿着检测报告去镇卫生院,院长不承认是医院的责任。多次追问之后,给他动过手术的曹专家说:这个问题你不要上告,你岁数还小,老婆孩子家人都还要在社会上生活,你跟本院领导商量,私了为好。
院长后来答应给李富胜"经济资助"。李富胜提出50万元,院方只付给他5万元,但必须签协议,称:“乙方目前的身体状况与甲方1998年的治疗无关,乙方没有理由追究甲方的任何责任。"
2000年11月,爱吃红烧肉的李富胜变得毫无胃口并开始腹泻,体重骤减。"我也不想看病了,还有2万元剩下给孩子算了,家里人非让我治,"他喘了口气道:“现在越来越厉害,弄得我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了。"
李富胜知道这病没法治,向年轻的妻子提出分手。妻子却说:“我不能在你有难的时候走开。"几次提议,几次都没答应,李富胜告诉记者:“我命不好,给染上这病;命好,遇上个好老婆。"
与李富胜比起来,因同样原因染上艾滋病的宋鹏飞简直生活在天堂。尽管责任医院付了20万元后不再给钱,尽管他们一家三口租住在北京南城一栋危房里,然而,通过无数媒体的报道,一家人靠社会捐助,生活得还可以。宋鹏飞五颜六色的房间布置、一身时尚青年的衣着,都是好心人给买的。他还获得国外两家基金会赞助的药品,接受鸡尾酒疗法,病毒数早已检测不出来了。
宋鹏飞的父亲当天从邮局取回几十封信。他的屋子里堆放着很多陌生人的来信。本报报道他的事情时,他还是未成年人,如今虚岁已20了。当记者旧话重提时,他淡然应道:“媒体有那么一说。"在他的个人网页上,他把自己包装成明星。而在此之前,他曾发誓要踏踏实实做一名"社会工作者"。
一些同样因非法采血而感染艾滋病的人有时会找到宋鹏飞。出于同病相怜,他表示出善意。不久前,他让一位患败血病的小妹妹住在自己家里,请人家吃麦当劳。他说:“我这算什么,不疼不痒的,人家到医院打脊髓,我后背都酸。"(文中李富胜为化名)
(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