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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在身体里的定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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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我从军校毕业,分配到南方某边防总队。边防部队工作高度紧张,因为我们要与走私贩毒团伙打交道,防止违禁物品入境。 
边境检查站连我一起有6名女兵。值勤的时候,我们英姿飒爽威风凛凛,丝毫不比男兵逊色;不值勤的时候,我们也像普通女孩子一样,爱聚在一起谈论男兵。
大家谈得最多的是朱炜。
朱炜是侦察大队的副大队长,是总队最帅最酷的男兵,有名的神枪手,总队的散打冠军,侦察和追捕能力一流……听得多了,我对朱炜的故事耳熟能详,但他在我脑子里的形象却总是很模糊,我到边境检查站四个月,却没能见上他一面。所以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亲眼看到他。
直到12月,有一天中午我不当值,正在宿舍前面的空地上洗衣服,有个姐妹突然碰了碰我说:“你不是说想见朱副大队长吗?他来了。”顺着她的目光,只见五个全副武装的男兵和一个西装革履的商人从宿舍旁走过去。我的目光在那些男兵身上搜索,却并没发现谁显得特别,倒是觉得那个商人气定神闲,气质不凡。
我遗憾地说了自己的看法,两个姐妹笑作一团,原来那个“商人”就是朱炜!因为身份特殊,他很少穿军装,总是根据工作需要打扮成不同类型的人,商人,大学生,知识分子,毒贩,不管他打扮成什么类型的人,都让人难辨真假。 
第二次见到朱炜,是在2001年2月。
春节刚过,那天我们正吃午饭,突然接到紧急集合的命令。站长说,据可靠情报,有一个贩毒团伙要在今天偷运毒品入境,除当值的兵力继续在1号道值勤外,其他人员立即赶往2号道和3号道增援打埋伏。
我们的检查站设在直通境外的公路上,我们习惯将这条公路称为1号道,另外,在山上,还有两条羊肠小道,可以翻越边境,我们就称那两条其实上叫不上道的“道”为2号和3号。2号道可以走人也可以走毛驴,3号道要想通过,就只能手脚并用地爬了。
我的任务是到3号道,埋伏在离边境线一个射程的地方。检查站与我同去的有4个人,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侦察大队的战友埋伏在那里,我们只是增援。
我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3个小时过去,才望见边境那边有个人影在晃动,我紧张地等待,以为那人会过来,但他晃来晃去,整整1个小时,就是不过来。
1小时后,他终于跨过了边境线,往我这边走来,走了几步他突然掏出枪,朝我们这边开了一枪,接着是第二枪、第三枪。我立即举枪还击,那人就像兔子一样跑到边境那边去了。
这时我身边有人轻声但不满地叫起来:“谁开的枪?赶快换地方!”我没听,仍在举着枪搜寻目标,一个人影扑过来,将我压到了地上,这时,就听身边子弹嗖嗖飞过。我推开那人,才发现,他是朱炜,他的手臂已经中弹,鲜血直流。
原来对方早就埋伏了人,那人朝我这边开枪只是试探,等我的枪一响,对方埋伏的人就一齐向我开枪了。是朱炜救了我一命。
朱炜拉我挪了地方,这时他的对讲机响了,是2号道那边打来的,说他们听到枪声,要不要增援。朱炜说:“千万别过来,很明显他们开枪的目的就是吸引注意力。”
果然,2号道那边抓住了4名毒贩子和两头驮毒品的毛驴。而我们3号道这边,那些歹徒拼命开枪,但因为他们没有目标,我们除了朱炜受伤外,再无伤亡。
那一次,我以为会受到纪律处分,但站长只是在开会的时候将我狠狠批评了一顿,会后才知道,总队本来是要给我处分的,是朱炜为我辩解,说我开枪还击并没有错,错的是我缺少经验,中了对方的诡计。
我跑到医院去看朱炜,看他手臂上缠着绷带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似地哭了。朱炜却笑起来,说:“哭什么?这是好事呀!我早就想休假了。”
我每天都去医院看朱炜,接触得多了,我发现他是一个很幽默的男人,很会讲笑话,往往逗得我和护士们前仰后合。但谈起那些犯罪分子时,他就很严肃,很痛绝。他擅长猜别人的心思,有时几乎不需要我和护士们说话,他就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他说,要想当好一个侦察员,首先就要善于了解人。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看不透我的心思。我爱上了他。
到朱炜出院的那天,我知道,如果再不向他表白,以后就很难有机会,所以我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朱炜,我,我……”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以前我都是叫他“副大队”。朱炜递过来一个袋子,说:“你想帮我提袋子对不对,那,拿着。”
我接过袋子,张了张嘴,才说了个“我”字,朱炜就说:“别说了,我们走吧。”我知道,走出病房,我就不再有机会。我鼓起勇气,说:“我爱你。”声音很轻,但很坚决。说完了,我几乎不敢看他的脸。
朱炜明显地愣了一下,但他立即说:“亚琴,这是不可能的。”说完这一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遭到朱炜如此直白的拒绝,我很受伤,但我心犹不甘。我向姐妹们打听朱炜的个人情况,姐妹们告诉我,朱炜28岁,以前是有个女朋友,是他读军校时的同学,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分了手,以后朱炜就再没谈过女朋友。
我一连向上级首长递了三封申请书,要求调到侦察大队去,只有调到侦察大队,我才能天天看到朱炜。但总队领导一直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不能去侦察大队,我很难有见到朱炜的机会。我开始给朱炜写信,每半个月一封。前面的几封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直到寄出第五封信,朱炜主动来找我了,他将我带到公路旁的树荫下谈话。也就是那一次,他告诉我,他与以前的女友分手的原因。他的女友不要他在边防总队当侦察员,说那样太危险,而女友的父亲是个军级首长,女友通过父亲的关系要调他到后方工作,他没去,就这样,两个人分手了。
他说,由那件事他想明白了,女孩子都希望有安稳的生活,而他的工作危险性太大,如果他与谁结婚,哪一天他光荣了,他就害了人家。所以他决定,没从侦察大队退下来的时候,他不谈个人问题,请我别在他身上浪费感情浪费青春。
我说:“我不考虑这些,我爱你。”
他说:“但我要考虑。我要为爱我的人负责。”说完这话他走了,头也没回。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铁了心要爱他,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强责任心的人,这样的人,值得任何女孩子去追求。我一如既往给他写信。
这样过了一年,直到2002年3月的一天,我的战友张晓红生日,我到她宿舍去送生日礼物,却意外地发现她在给人写信,我只瞄了一眼开头,心里就一阵紧缩。信开头第一句就是:“朱炜,你好!”看到我,张晓红有些慌乱,很快将信折起来揣进了裤兜里。
我这才发现,并不是只有我爱上了朱炜。那段日子我痛苦不堪,我没再给朱炜写信。
2002年5月4日,我突然接到朱炜的一个电话,他说:“等一下,你能不能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我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电话就挂断了。我打过去,对方的手机竟关了。
我一直在琢磨他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两个小时后,我们突然紧急集合,而且是由总队首长亲自向我们讲话,我一下子明白,将有非同寻常的任务。首长说,我们要去抓两个正在交易的毒贩子,但他同时严厉地告诫大家,不能真抓住他们,要让他们逃掉。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开枪,得到开枪的命令也不能打中那两个人,要往偏里打。
我们赶到离边境检查站十多公里的一个汽车修理站,在那里埋伏了起来,一个小时后,两个毒贩子出现了。我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个竟是朱炜。我一下子明白了总队首长再三告诫不能击中他们的意图。朱炜是在做卧底!
他们刚开始交易,我们就从围墙外探出头来,高喊:“不许动!”朱炜掏出手枪,但我发现,他举着枪有些犹豫,一直在寻找什么。我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一下子我记起了那个电话,他让我站在比较显眼的位置!我直起身,露出上半身,向他高喊:“放下枪!”朱炜很快瞄准了我,没有犹豫,很快,枪响了,我只觉得右臂一麻,我的枪掉到地上,血,从我的手臂上流了出来。
枪响的那一刻,我一下子明白了朱炜那个电话的目的。我也真真实实地感觉到,随着那声枪响,我梦寐以求的爱情,终于来临了。
我住进医院,医生从我的手臂里取出了一枚弹头,那是朱炜送给我的。总队的首长都到医院来看望我,他们告诉我,为了使朱炜卧底成功,他们向朱炜下达了命令,要他向战友开枪,打伤一名战友,以取得毒贩子的充分信任。我将那枚带着自己鲜血的弹头攥在手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我明白,他为什么向我开枪,而不是向张晓红,不是向别人。
第三天,朱炜到医院来看我来了,他告诉我,因为我的配合,他们成功地端掉了一个三年来大家一直没能端掉的特大贩毒团伙。他捧着我受伤的手问我疼不疼,还说,因为我受伤才使计划成功,总队打算给我记功。
我对记不记功并不在乎,当一名边防军人就会有流血,甚至有牺牲。我明知故问:“你为什么选择向我开枪,而不是向别人?”他轻轻抚摸着我的伤口,说:“因为,我只能牺牲我的亲人。”我笑了,问:“我是你的亲人吗?难道我是你的妹妹?”他摇了摇头,双眼直视我,说:“不是。你是我的爱人。”
那一刻,我的泪汹涌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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