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巍治疗炎症性肠病经验

中医药方网 www.piccc.com 发布时间:2018-04-06
炎症性肠病广义上是指以肠道炎症为临床表现的 相关疾病, 狭义上则分为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恩病两 个相对独立的病种。中医学上两种疾病尚无明确的病 名, 均根据各自临床表现, 将其归于类似的中医病名之中。

溃疡性结肠炎临床上多归属于中医学“肠澼” “腹 痛 ” “泄泻 ” “痢疾” “肠风” 等范畴 。《素问·太阴阳明 论》 曰 :“饮食不节, 起居不时者, 阴受之……阴受之则 入五脏, 入五脏则 满闭塞, 下为飧泄, 久为肠澼 。 ” 《诸 病源候论·痢疾诸侯》 言 :“休息痢者, 胃脘有停饮, 邪 气或动或静, 故其痢乍发乍止, 谓之休息痢也。 ” 1997 年 10 月国家中医管理局医政司将溃疡性结肠炎命名为 “大瘕泄” , 但在临床上一直存在争议, 后 2009 年 10 月 中华中医药学会脾胃病分会在《溃疡性结肠炎中医诊 疗共识》 中将溃疡性结肠炎重新定义为 “久痢” 。 克罗恩病根据其临床表现多归属于中医学“腹痛” “肠痈 ” “泄泻 ” “积聚” 等范畴。如《诸病源候论·痈疽 病诸侯》 中载“大便脓血, 似赤白下利而是非者, 是肠 痈也” 。

杨巍, 教授, 主任医师, 上海市名中医, 全国老中医 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 曙光医院肛肠科 科主任, 博士生导师。从事中医肛肠专业 33 年, 先后 师从陈泽超、 夏少农、 柏连松教授, 注重中医中药对肛 肠疑难疾病的诊治及创新技术的开展, 提出培元固本、 清热祛湿法治疗炎症性肠病。笔者跟随杨师学习 2 年 余, 受益匪浅, 现将杨师的学术思想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该病多因外感时邪、 饮食不 节(洁)、 情志内伤、 素体脾肾不足而引起, 主要病理有 湿热、 气滞和血瘀等。本病病位在大肠, 主要累及脾、 肺、 肾、 肝诸脏 [1 ] 。根据临床症状的不同, 本病可分为 肠病活动期和缓解期。 杨师认为活动期为实证, 主要临床表现为腹痛、 腹 泻、 里急后重和黏液脓血便 [2 ] , 多因湿热之邪蕴结于 肠, 致肠脂血络受损而发为本病 [3 ] 。湿为阴邪, 易损伤 阳气, 阻遏气机, 使津液失于输布, 故蕴而化热, 正如吴 瑭 《温病条辨》 [4 ] 云“在人身, 湿郁本身阳气, 久而生热 也” ;热为阳邪, 易耗气伤阴动血, 致使阴液无以运化, 故聚而为湿 , 《宣明方论》 如是说 :“湿病本不自生, 因于火热怫郁, 水液不能宣行, 即停滞而生水湿。 ” 杨师认为两者之间既可相互转化, 又可相兼致病。 而湿热发病, 多由外感引动内伤, 两者合而发病, 故本 病夏至到秋分之间多发, 因该季节多雨, 气候炎热, 湿 气蒸腾, 从口鼻和肌肤腠理之间侵入机体。湿热气候 加重机体运化水湿的负荷, 又因天气炎热, 贪食寒凉之 品, 损伤脾胃阳气, 或因肥甘厚味, 酒客里湿, 湿浊内 生, 蕴为湿热, 外感与内伤相引相合, 侵犯人体, 发为本 病。湿热蕴结, 阻滞气机, 故见腹痛和里急后重;湿热 蕴肠, 肠道脂膜血络受损, 故见黏液脓血便;大肠传导 失司, 故见腹泻。但湿热亦可引起全身气机的运化不 畅, 故可见头重如裹、 胀满痞闷、 小便不利等肠外表现。 而缓解期则为虚证, 患者因久泻久痢耗伤人体正 气, 加之湿为阴邪, 易损伤阳气, 脾气亏虚, 失于运化, 故见泄泻;土虚木旺, 肝脾失调故见腹痛;湿热伤阴, 虚 火灼伤肠络, 故见脓血便。日久累及脾肾, 致脾肾阳 虚, 阳虚阴胜, 虚寒内生, 故临床部分患者可见寒热错 杂。并且湿邪重浊黏滞, 其为病者常缠绵难愈。

2 经验方药

针对炎症性肠病不同时期, 杨师根据自身多年的 临床经验, 反复思索总结, 经过长时间临床检验, 最终 完善形成本科室两个协定方:实炎方和虚炎方。

实炎方:黄芩 9 g, 黄柏 9 g, 黄连 3 g, 紫苏梗 15 g, 藿香梗 15 g, 苍术 9 g, 厚朴 9 g, 木香 6 g, 车前子 30 g, 马齿苋30 g, 茯苓15 g, 山药30 g。该方可清热祛湿、 行 气止痛。方中黄芩、 黄连、 黄柏清热燥湿, 紫苏梗、 藿香 梗行气止痛, 五味共为君药;臣以苍术、 厚朴、 木香行气 燥湿, 车前子利小便而实大便, 马齿苋凉血止痢;湿热 伤阴, 加上本方有大量辛温之药, 故佐以茯苓、 山药健 脾滋阴。纵观全方, 苦寒、 辛温、 甘淡并用, 使湿热除而 气机畅, 故诸症自除。

虚炎方:黄芪 15 g, 白术 9 g, 山药 30 g, 茯苓 15 g, 仙茅 15 g, 淫羊藿 15 g, 木香 6 g, 车前子 30 g, 马齿苋 30 g, 党参 30 g, 黄连 3 g。该方可健脾渗湿、 培元固本。 方中以黄芪、 党参益气渗湿健脾;仙茅、 淫羊藿培元固 本, 共为君药;臣以白术、 茯苓、 山药、 木香、 车前子健脾 燥湿止泻, 行气止痛, 马齿苋凉血止痢;脾虚湿蕴恐有 化热之嫌, 佐以黄连清热燥湿。该方可益气健脾, 培元 固本, 渗湿止泻, 行气止痛, 故诸症自除。

3 验案举隅


患者因腹痛腹泻伴黏液脓血便 1 月余就诊。平素 饮食辛辣, 1 月余前出现腹泻, 1 日 3 次左右, 大便偶有 黏液脓血, 时有腹痛。就诊时舌苔黄腻, 脉滑数。3 月 21 日我院查肠镜:全结直肠溃疡性结肠炎。

辨证:湿热阻滞;治法:清热祛湿;方用实炎方。

处方:紫苏梗 15 g, 藿香 15 g, 山药 30 g, 黄芩 9 g, 陈皮 6 g, 马齿苋 30 g, 车前子 30 g, 茯苓 15 g, 白扁豆衣 10 g, 黄连 3 g, 豆蔻 6 g, 白术 15 g, 白芍 30 g, 黄柏 9 g, 苍术 9 g, 厚朴 9 g, 木香 6 g, 半枝莲 30 g, 白花蛇舌草 30 g。每日 1 剂, 水煎服。并配以美沙拉秦缓释颗粒, 1 次 1 片, 1 日 3 次。

2 月余复诊, 症状较前明显改善, 偶有腹痛, 大便每 日 1~2 次, 无明显黏液脓血便。6 月 1 日我院复查肠 镜:直肠轻度炎症。故停西药, 中药加广郁金 9 g、 柴胡 9 g。10 月复诊时大便正常, 偶有腹痛腹泻, 无黏液脓 血便, 故予上方维持治疗。

按 患者腹痛腹泻伴黏液脓血便, 舌苔黄腻, 脉滑 数。杨师考虑为炎症性肠病活动期, 治拟清热祛湿、 行 气止痛, 考虑患者为急性发病, 故配合西药美沙拉秦缓 释颗粒治疗, 后复查症情稳定, 肠镜结果较前明显缓 解, 改为单用实炎方治疗, 患者仍有腹痛症状, 故加用 广郁金、 柴胡理气止痛, 后患者症情得到明显控制。 3.2 虚炎案 李氏, 女, 26 岁。初诊日期:2016 年 6 月 17 日。

患者于 2015 年 6 月在无明显诱因下出现腹痛腹 泻, 水谷不化兼有黏液, 1 日 3~5 次, 偶有便血, 遂至当 地某医院就诊查, 肠镜示慢性结肠炎。予抗炎治疗后 未见明显好转, 遂至我院就诊。舌质淡、 苔薄腻, 脉细。 辨证:脾虚湿滞, 气亏血虚;治法:健脾渗湿, 培元 固本;方予虚炎方。

处方:黄芪 30 g, 白术 9 g, 山药 30 g, 木香 6 g, 白芍 30 g, 豆蔻 3 g, 党参 20 g, 茯苓 15 g, 黄连 3 g, 陈皮 6 g, 白扁豆 10 g, 砂仁 6 g, 薏苡仁 30 g, 地榆炭 9 g, 槐角炭 15 g, 侧柏炭 15 g, 甘草 6 g。14 剂, 每日 1 剂, 水煎服。 复诊(11 月 12 日):腹部疼痛较前明显减轻, 大便 1 日 2~3 次, 质稀成型, 无便血。维持原方不变。 2016 年 12 月再诊, 患者无明显腹痛, 大便 1 日 1~ 2 次, 质稀成型, 无便血。予上方去地榆炭、 槐角炭、 侧 柏炭, 山药、 白芍用量减半。后患者长期门诊随访, 维 持中药治疗, 未见复发。

按 患者腹痛腹泻一年余, 偶有便血, 舌质淡、 苔 薄腻, 脉细。杨师考虑为肠病缓解期, 故予虚炎方健脾 渗湿、 培元固本, 因偶有便血, 故加用“三炭” 增其止血 之功。杨师抓住疾病的主要病因病机, 有的放矢, 故临 床疗效明显。

4 现代研究

目前炎症性肠病的病因并不明确, 其是一种慢性非特异性肠道炎症性疾病, 分为溃疡性结肠炎和克罗 恩病。现代医学上, 临床医师都会根据患者具体的临 床表现, 并结合患者相关的辅助检查如肠镜、 CT 或 MRI、 病理等, 采用 SASP、 5-ASA、 糖皮质激素、 免疫抑 制剂、 生物制剂等升阶梯或降阶梯治疗 [5 ] , 但具有一定 的副作用。而中医药在本病的治疗中具有一定的优 势, 且无副作用。

杨师的实炎方中, 大多数药物具有调节免疫、 抗炎 的作用, 如黄芩 [6 ] 能通过减少血清中 TNF-α、 IL-1 浓度 完成解热抗炎, 并且还有双向调节免疫、 清除氧自由基 的作用;黄柏 [7 ] 通过抑制 DTH 达到抑制免疫的作用, 并有希望被研发成一种新型的免疫抑制剂, 另外该药 还有明显的抗炎、 抗氧化、 抗溃疡的作用;紫苏 [8 ] 、 藿 香 [9 ] 均具有抗炎、 抗氧化、 调节胃肠蠕动的药理作用。 虚炎方中黄芪 [10 ] 通过抑制 TNF-α、 IL-8、 NF-κB 对 肠炎患者达到治疗作用;黄连配伍木香具有抗菌、 抑制 腹泻、 抗胃溃疡及溃疡性结肠炎等多方面的作用 [11 ] ;白 术配伍茯苓通过调节 TLR4/NF-κB 的信号传导抑制炎 症生成, 并能调节神经肽的分泌及其受体活性, 从而影 响 T 淋巴细胞的分化及相关细胞因子的分泌, 达到恢 复 Th1/Th2 平衡的疗效 [12 ] 。

5 结语

杨师认为湿热之邪一直贯穿炎症性肠病的整个发 展过程中 [3 ] , 并根据其致病特点针对炎症性肠病的不 同时期提出清热祛湿、 培元固本的治疗思想, 辨证施 药。在疾病活动期, 清热祛湿的同时行气止痛, 湿热蕴 结, 日久伤阴, 故加用茯苓、 山药等甘淡滋阴之药, 控制 疾病的发展;在缓解期, 因疾病日久, 损伤阳气, 累及脾 肾, 致脾肾阳虚, 故健脾祛湿的同时不忘培元固本, 从 根本上解决问题。情志不畅者, 配伍广郁金、 柴胡、 砂 仁、 枳壳;失眠多梦者, 配伍酸枣仁、 当归、 甘草滋阴养 血安神;便血较多者, 配伍地榆炭、 侧柏炭、 槐角炭收敛 止血;对于腹泻严重者, 配伍芡实、 诃子。 在现代中医药的药理研究中, 杨师处方中的药多 数能通过降低 TNF-α、 IL-1、 NF-κB 等介质的血清浓度 达到解热抗炎的作用, 还可调节机体免疫功能、 抗氧 化、 清除氧自由基、 抗溃疡等, 对炎症性肠病的治疗均 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来源:上海中医药杂志 作者:徐浩 张巍 仇菲 陆宏 袁云花 杨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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