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国家政权的不稳定,导致反复无常的社会战乱,使得当时的学术界出现了一种崇尚老庄的“玄学”。“玄”字来源于老子《道德经》中:“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当时的玄士主要研究以《老子》《庄子》《周易》为代表的“三玄”。玄学激进派人物嵇康的《养生论》是我国古代一部较全面、较系统的养生专论,对后世养生思想影响深远。
嵇康十分向往自然
嵇康,字叔夜,谯国铚县(今安徽省濉溪县)人。竹林七贤之一,其诗现存50余首。《晋书·嵇康传》记载:“康早孤,有奇才,远迈不群。身长七尺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康尝采药游山泽,会其得意,忽焉忘反。时有樵苏者遇之,咸谓为神。”嵇康主张顺应自然和人性自由,其“越名教而顺自然”,强调“名教”与“自然”的对立,所以嵇康十分向往自然,他“采薇山阿,散发岩袖”,外貌俊逸,声音悦耳,见者以之为“非凡之器”。嵇康在哲学、文学、音乐及养生等方面的非凡造诣影响巨大、历久弥深。
形神兼养,尤重养神
《黄帝内经》曰:“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养生论》开篇亦指出,所谓“上古之人”是存在的,长寿也是可以通过养生方法而达到的。嵇康主张形神兼养,尤重养神。他主张形神合一的养生法,《养生论》曰:“故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嵇康注重清虚静泰,少私寡欲,守一抱真,故而清淡饮食,保养性情,所谓“饮食不节,以生百病;好色不倦,以致乏绝;风寒所灾,百毒所伤,中道夭於众难”是也。
在物质条件不发达的魏晋,古人尚且能够保持节制的习惯,那么在物质文明发达的当代,人们更应该反思、借鉴、学习嵇康的“节制”养生法。在具体的养生方法上,嵇康赞同神农氏“上药养命,中药养性”之说,认为本草药饵在养生中占据重要位置。嵇康的《游仙诗》中有“采药钟山隅,服食改姿容”的诗句,即通过食草木之药,改变容颜,养生保命。只可惜,世上的人只看到了“五谷”之类的食养,而不深察本草之性以养生;更何况沉溺于音与色,过度追求食物的美味、芳香的气味以至于缺乏了人本应有的“浩然”正气,以致于“思虑销其精神,哀乐殃其平粹”。嵇康“明乐理,善操琴”,他创作的《广陵散》乃千古之绝唱,嵇康不反对音乐养生,只是反对沉溺于“靡靡之音”。相反,用高雅的“正始之音”来调神养性,既陶冶情操又不违背养生之理。
向秀与嵇康展开辩论
竹林七贤的向秀不认同嵇康《养生论》的观点,写了一篇《难养生论》进行辩论,他认为人为万物之灵,提倡“顺其人生、人性、人情、人欲”的养生之道,人和草木、鸟兽最大的不同就是人能够通过自己的“心智”以展现人性的光芒,故而“嗜欲、好荣恶辱、好逸恶劳”都是人的自然本性,认为“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用道义的方式去最求它怎么能说是“伤德”呢?神农氏提倡用五谷,而“人含五行而生,口思五味,目思五色,感而思室,饥而求食”都是顺应自然、天地、人伦之理,怎么能够违背它而追求寡欲无欢、不合实际的“长生不死”呢?
对于向秀在《难养生论》中提出的质疑,嵇康专撰《答难养生论》一文给予回答,嵇康认为:“嗜欲虽出于人,而非道之正,犹如木之有蝎,虽木之所生,而非木之宜也。故蝎盛则木朽,欲生则身枯……欲与生不并立,名与身不俱存。”嵇康进一步列举了“嗜酒肉、香饵”“滥于物”“向其所利”等例子指出多数世人并非真的懂得养生,且圣人、君子大都出身贫贱,即使富贵也视如浮云,而不动其心智,做到“恬愉五遌,神气条达……不以荣华肆意,不以隐约趋俗”。嵇康进一步指出养生有五难:“名利不灭,此一难也;喜怒不除,此二难也;声色不去,此三难也;滋味不绝,此四难也;神虑转发,此五难也。”两个人的养生观点在根本上没有冲突,只是两人的立场不同,观点也不同。向秀看到了人生苦短,需要“非求过分,权理尽年而已”,突出了人性化的一面;嵇康则认为顺应人性很容易,而相反,“清贫”“寡欲”“淡泊”等却很难做到,应该“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惜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淡泊无感,而体气和平”。
此外,嵇康倡导“呼吸吐纳”的养生之道:“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整体而言,我认为嵇康在养生理论之深邃,养生方法之广博,论证材料之丰富,论述方法之巧妙,语言修辞之华美等,都很少见。与向秀的互相探讨,而非对抗,在引人入胜的问答中升华了养生的内涵,也使得读者在一来一回之间领悟到中华养生文化的神奇与博大。(王志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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