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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是老婆的好老婆是自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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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蚁堂”是黄苗子先生的书斋名,但我无从知道苗子先生以此为斋名的典故,是书斋如蚁穴之窄小,还是人如蚁蝼之卑微?或是先生自谦之间,也许兼而有之。

    10年浩劫时,苗子先生被人“幽”于一隅,他没有负隅顽抗,在每日一小时“放风”时间内尽情找乐。他发现潮湿的围墙内常有蚂蚁出没,便“阴谋阳谋尽出”,先置一小块窝头于甲蚁穴侧,等它们倾巢领受恩惠时,经他大手一拨弄,又把这块窝头连同蚂蚁挪到乙蚁穴……蚂蚁们即文攻武卫“万马战犹酣”。他蹲下欣赏,陶醉于“其乐无穷”中。画家丰富想象的天性,令他由彼及此而想到自己与蚁竟属同类,想到足下的土地就如大罗马的斗兽场……其乐无穷背后藏着不尽的悲哀。我想这个细节,对考证“蚁堂”抑或是一把钥匙。

    苗子先生是画漫画出身的,幽默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一些画作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妙,他的文章有“无机性自闲”的幽境。《陌上花》是他与夫人郁风的散文合集,他在文末写道:“从前有人说过‘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他将其点化为“文章是老婆的好,老婆是自己的好———除了吵架的时候”,故潇洒地一挥手说,读者“还是先看郁风的文章吧”。苗子先生—派绅士风度。平时在家与儿孙讲民主、平等。一次在布里斯班寓所厨房里,他头扎大花巾,鼻孔下粘着假胡子,扮着意大利厨师,让小孙女妍妍装作顾客,出演一出含饴弄孙的喜剧。他的散文名篇《遗嘱》令读者捧腹、喷饭。他与生前好友相约,趁活着的时候,约定某日,各人带上为朋友做的挽联或漫画,大家掏出来,互相欣赏一番,以此为乐。默哀毕,把“骨灰”倒进马桶,长者扳动水箱把手,礼毕而散。此《遗嘱》已成绝唱。他似言犹未尽,又立《后遗嘱》,嘱“六不”:不发讣闻,不念悼词,不买骨灰盒,不留骨灰,不开追悼会,不在家里挂遗像。并警告后人,如不认真执行,“必为厉鬼以击其脑”!他还自幽一默:说他生前个子矮,死后只挂半身像,“让人看不出他是个矬子”。

    苗子郁风夫妇已度过了50金婚,携手相伴而步入耄耋,令多少人羡慕。郁风书、画、文俱精,与苗子不相仲伯。50多年一口锅里搅勺子(夸大了,应扣除苗子先生被“幽”的7年),搅得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说那字迹,也酷似。每每来信,两人共同署名,我就分不清是谁执笔的。时下郁风八十有五,垂垂老矣。但一手字流利、隽秀,比芳龄女性的要有魅力得多。她谈吐轻慢,有吴侬软语之韵。郁风自己不这么看,她说自己老了,脾气较躁,她与苗子现在是“一人—把号,各吹各的调”,时而“吵架”,我看这“吵”足为寂寞的两人生活做个调剂,是在找乐。苗子有怪癖,喜欢在写作时吃瓜子,越写得深入,吃得越带劲,“几乎是—个字一颗瓜子”。郁风在他案头备—小箩筐,让他存放杂物。苗子写作进入角色后,哪会管得了这些,便少不了天女散花。桌上、地下、砚台里、抽屉中,星罗棋布,有洁癖的郁风难以忍受,少不了叨唠、提醒和警告,苗子就嫌其嗦。这就免不了“战争”,其实,嗦也是爱。

    苗子郁风这对中国美术界耀眼的“双子星座”,现下已定居北京,华屋宽敞、明亮、典雅、舒适,可谓安居乐业。苗子先生说:他对北京最有感情,北京的老朋友多,有文化内涵,作为国际都市已经和世界接轨,看书、写作十分方便。他不想再“飞来飞去”了。苗子一生爱读书,嗜藏书。他竟毅然把1000多本线装书全捐给香港大学图书馆,潇洒地说:“走后一身轻,干干净净。”

    谈及养生保健时,苗子先生说:“我很忙,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锻炼,也没有什么固定的锻炼形式,一切都随心所欲。读过书、或写文章之后去写写字、逗逗孙女,也是很开心的事,或许可以说是锻炼或调剂。饮食上,我喜欢吃肉和豆腐,喜欢饮茶,也喝咖啡,没什么禁忌和特别的爱好,夫人也忙自己的,但家庭中的相互依赖、帮助和体贴则是每时每刻的。这也该算是保健的一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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