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事亲》 > 卷一

过爱小儿反害小儿说九

小儿初生之时,肠胃绵脆,易饥易饱,易虚易实,易寒易热,方书旧说,天下皆知之矣。然《礼记》曲礼及玉符潜诀论所云∶天下皆不知《曲礼》云∶童子不衣裘裳,《说》云∶裘大温,消阴气。且人十五岁成童,尚不许衣裘。今之人养稚子,当正夏时,以绵夹裹腹,日不下怀,人气相蒸;见天稍寒,即封闭密室,睡毡下幕,暖炕红炉,使微寒不入,大暖不泄。虽衰老之人,尚犹不可,况纯阳之小儿乎?然君子当居密室,亦不当如是之暖也。玉符潜诀论云∶婴儿之病,伤于饱也。今人养稚子,不察肠胃所容几何,但闻一声哭,将谓饥号,急以潼乳纳之儿口,岂复知量,不吐不已。及稍能食,应口辄与。夫小儿初生,别无伎俩,惟善号泣为强良耳。此二者,乃百病之源也。

小儿除胎生病外有四种∶曰惊,曰疳,曰吐,曰泻。其病之源止有二∶曰饱,曰暖。惊者,火乘肝之风木也;疳者,热乘脾之湿土也;吐者,火乘胃膈,甚则上行也;泻者,火乘肝与大肠而泻者也。夫乳者,血从金化而大寒,小儿食之,肌肉充实。然其体为水,故伤乳过多,反从湿化。湿热相兼,吐痢之病作矣。

医者不明其本,辄以紫霜进食比金白饼之属,其中皆巴豆杏仁。其巴豆大热有大毒。杏仁小热有小毒,小儿阳热,复以热毒之药,留毒在内,久必变生。故刘河间先生,以通圣、凉膈、神芎、益元治之,皆无毒之药。或曰∶此大人所服之药,非小儿所宜也。余闻笑曰∶大人小儿,虽年壮不同,其五脏六腑,岂复殊耶?大人服多,小儿服少,其实一也。故不可下者宜解毒,可下者宜调胃、泻心。然有逐湿为之方者,故余尝以牵牛、大黄、木通三味,末之为丸,以治小儿诸病皆效。盖食乳小儿,多湿热相兼故也。今之医者,多以此药谤予。彼既不明造化,难与力辩,故予书此方,以俟来世知道者。然善治小儿者,当察其贫富贵贱治之。

盖富贵之家,衣食有余,生子常夭;贫贱之家,衣食不足,生子常坚。贫家之子,不得纵其欲,虽不如意而不敢怒,怒少则肝病少;富家之子,得纵其欲,稍不如意则怒多,怒多则肝病多矣。夫肝者木也,甚则乘脾矣。又况贫家无财少药,故死少;富家有财多药,故死多。故贫家之育子,虽薄于富家,其成全小儿,反出于富家之右。其暗合育子之理者有四焉∶薄衣淡食,少欲怒,一也;无财少药,其病自痊,不为庸医热药所攻,二也;在母腹中,其母作劳,气血动用,形得充实,三也;母既作劳,多易生产,四也。此四者,与富家相反也。

俚谚曰∶“儿哭即儿歌,不哭不偻HT 。”此言虽鄙,切中其病。世俗岂知号哭者,乃小儿所以泄气之热也?老子曰∶终日号而不嗄。余常授人以养子之法;儿未坐时,卧以赤地,及天寒时不与浓衣,布而不绵;及能坐时,以铁铃、木壶、杂戏之物,连以细绳,置之水盆中,使一浮一沉,弄之有声;当炎暑之时,令坐其旁,掬水弄铃,以散诸热。《内经》曰∶四肢者,诸阳之本也。手得寒水,阴气达于心中,乃不药之药也。余尝告于陈敬之∶若小儿病缓急无药,不如不用庸医。但恐妻外家怪其不医,宜汤浸蒸饼令软,丸作白丸,给其妻外家,以为真药,使儿服之,以听天命,最为上药。忽岁在丙戌,群儿皆病泄泻,但用药者皆死,盖医者不达湿热之理,以温燥行之,故皆死。惟陈敬之不与药,用余之言,病儿独存。

噫!呜呼!班固真良史,尝曰∶有病不治得中医。除暴得大疾病服药者,当谨熟阴阳,无与众谋,若未病之前,从予奉养之法,亦复不生病。纵有微疾,虽不服药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