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瀛鳌先生 博采众方 医道之光

中医药方网 www.piccc.com 发布时间:2018-05-14
1955年冬,我从中央直属机关第二医院内科报名参读卫生部中医研究院(即今之中国中医科学院)首届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系统学习中医药学,迄今已60余年。
 
我出生于世医家庭,先祖父奉仙公是伤寒疫病大家,又是晚清“苏北三大名医”之一。先父余无言先生受教于先祖父,又是百年前“中学西”的医生,在上海长期开业施诊,上世纪30年代曾任中央国医馆名誉编审委员,并在中国医学院、新中国医学院等校任教,以中医内外科、伤寒、温病和杂病为主,有多种医著传世。父亲晚年又受聘,先后任职于中医研究院和北京中医学院(现北京中医药大学),1963年在京病故。
 
我在上海念高中时,寒暑假也同师兄辅诊抄方,这是我最早接触中医诊疗的岁月。由于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并无中医高等院校,所以我只好先进医学院。1955年在上海第二医学院本科毕业后,先在中央直属机关第二医院任内科医生,是年冬报名参读首届全国西医学习中医研究班。1956年,先父提议让我拜在秦伯未先生(他与先父是上海的同道、好友,当时在京任卫生部中医顾问和中华医学会副会长)。他们两位反复教导我一定要尊崇医圣张仲景“勤求古训,博采众方”的治学方法。1958年5月,我被分配在中医研究院编审室(就是后来的文献研究室)工作,秦师嘱咐我一定要和临床诊疗相结合。既然是在编审室,经常须审订书稿,“勤求古训”当然必不可少。由于又需结合诊疗,当然也十分重视“博采众方”。当时接触父亲、师父的机会较多,我当然重视他们的学术经验,特别是治疗肝病、肾病、外感热病等宗法尤多。以下是我对“博采众方”较为难忘的例举。
 
1957年,我主要在南京市中医院实习,在未去该院前,我有机会到江苏省中医院向名中医短期实习,我有幸向该院内科主任颜亦鲁先生辅诊抄方。颜亦鲁先生是首届国医大师颜德馨之父。请颜老诊病的人很多,我随他辅诊,也接触到较多的患者。印象最深刻的是,看到有若干患者脱发较重,经颜老施治后,多数秃发有著效、甚至不再脱发。当时我向颜老请教,颜老说:“脱发多因血虚、风热乘袭所致。故在方药中多用当归和侧柏叶,我以前治脱发用过较多的古方,效果不太理想。后来我看到明代龚廷贤的《古今医鉴》内有他的‘二仙丸’(即当归与侧柏叶),其中当归养血活血,侧柏叶凉血、止血,兼能疏风。凉血是重点治则之一,凉血药虽较多,但治脱发,仍以侧柏叶为佳。我在实际治疗中,还经常加用生地和熟地。地黄的补血功能是人所共知的,其中的生地还能清热凉血,熟地是地黄经黄酒蒸制而成,有养血补肾作用。”这对我多有启教作用,数十年来我在临床应用确有良效。后来我又有机会去上海,在一次与程门雪先生(上海中医学院首任院长)交谈时,我告以在门诊治疗老年性咳喘时,虽用了不少降气、平喘、止咳的药物,效果仍欠理想,故请程老予以示教。程老答称:“你要注意老年性咳喘,在治法上要重视‘肺肾同治’。因为老年性咳喘多有肾虚见证,所以在治法上不宜忽略补肾摄气,这是治法上的‘金水相生’……。”程老用“肺肾同治”四字,使我在临证中终生受益。再者,我在“西中班”学习期间,叶橘泉先生(当时是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江苏省卫生厅副厅长)来京开会,他和先父、章次公先生(当时任卫生部中医顾问)是多年好友,有数年未见。他们约请叶先生在北海公园聚会,同去者还有医史专家耿鉴庭先生和我。在公园中彼此欢谈甚多。我记得当时次公先生谈到他毕生也很重视“勤求古训,博采众方”,除古今中医医籍、文献外,也重视其他文献。他说过去在上海时,曾看过清·李汝珍的《镜花缘》(小说作品),内有一治痢疾方(羌活、苍术、杏仁、川乌、生熟大黄、炙甘草),很有临床治效。后来章次公将此方定名为“通痢散”。他又补充说该方防止“奇恒痢”(见清·陈修园《医学实在易》)也比较好。所谓奇恒痢,往往泻次不多,但多见神昏语涩、发烧、气呛喘逆等症。多属阳邪壅盛,邪攻心肺、九窍,故在痢疾未加重时用通痢散,多能防止奇恒痢的发生。章老说当然很多痢疾患者也都加用了香连丸(木香、黄连),如患者泻次多,又可不用生熟大黄……。说明这是章老的经验之谈。后来在北京,我还将自己治疗妇科黄带缺乏经验、疗效告诉章老,章老告诉我,他治黄带经常用椿根白皮、侧柏叶、苦参等,有时加用黄柏、败酱草……。嗣后我在临床应用,多有良效。回忆在1958~1959年期间,当时我在门诊治了一些妇科崩漏患者,我经常用四物汤加十灰散施治,结果是多数乏效,我请教了西苑医院妇科名家郑守谦先生。他告诉我,明代方广《丹溪心法附余》所提出的“治崩三法”,即所谓塞流、澄源与复归应用较广,其中的“塞流”是治疗血崩的主要手段。目前常见的功能性子宫出血,大补气血是它的主要治法。郑老常用红参、炙黄芪、熟地、炒白术、白芍、阿胶(烊化)、生龙牡、仙鹤草,如果是功能性子宫出血的久病患者(妇科检查多系子宫内膜增殖或囊性内膜增生),应该主要用祛瘀生新、引血归经法,使内膜脱落,排净瘀血,这属于“通因通用”法,待瘀去后再治其本。方用益母草、桃仁、红花、泽兰、蒲黄、五灵脂(包煎)、山楂炭、大蓟、小蓟、茜草根等。这对我以后治崩大有裨益。
 
《素问·示从容论》早向我们提出诊治疾患的最基本的信念与规矩,那就是临床诊治病证必当“循法守度”。历代名医各有临证特色与专擅,但我们亦需看到诊治疾患有它的难度。所以明·虞抟《医学正传》说:“夫医之为道,民命死生所系”。清·程芝田《医约》说:“百艺之中,惟医最难。何为难也?难莫难于辨证用药”。清·陶承熹《惠直堂经验方》又说:“处方之要,在于神明变化”。我们又宜从古代临床文献中,吸取历代名医的经验治法。所以清·尤怡在《医学读书记》中,谈到“师古”的重要性,他说:“盖未有不师古而有济于今者……。”
 
历代中医临床文献是我们中华民族精深文化的魂与根,是中医药传承、发展、创新的瑰宝。我们医者的“博取众方”,是提高临床水平最主要的思路与方法。(余瀛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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