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与党参二药,在张石顽《本经逢原》之前的本草文献,只有人参而无党参的条目,或混为一谈,如《别录》称:“人参生上党山谷及辽东。”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上党今潞州也。民以人参为地方害,不复采取,今所用者,皆是辽参。”又说:“今潞州不可得,他处者,尤不足信矣。”
说明潞州产的人参,李氏也没见过,可见潞州不产人参,而人参产于辽东。这可能限于历史条件,与缺乏生药学知识有关。特别是近世,由于人参价昂,常以党参为人参之代用品,但两者科属、产地、功能等,显有区别,值得澄清。
人参为五加科植物,产于我国东北三省,其中以吉林省产量最高,其野生的称“野山参”,栽培的称“园参”,如将幼小的野山参移植于田间,或将幼小的园参移植于山野而成长的人参,称为“移山参”。其味甘微苦,生者性平,如生晒参、白糖参等即属之,熟者性微温,如红参、别直参等即属之。
人参具有补气益血、宁神固脱之功,可提高机体抗病力,治诸虚损、脾胃衰弱、失血暴脱、心气不足之症。吉益东洞《药征》说:“人参主治心下痞坚,痞硬支结也;旁治不食呕吐,喜唾,心痛,腹痛,顿悸。”这是据《伤寒论》小柴胡汤、半夏泻心汤等的适应证而提出来的,有它一定的意义。
对应用人参之利弊,徐灵胎言之颇详。他在《本经百种录》说:“人参力大而峻,用之失宜,其害也甚于他药也。今医家之用参,救人者少,杀人者多。盖人之死于虚者十之一二,死于病者十之八九。人参长于补虚,而短于攻疾,医家不论病之已去未去,于病久或体弱,或富贵之人,皆必用参,一则过于谨慎,一则借以塞责。而病家亦以用参为尽慈孝之道,不知病未去而用参,则非独元气不充,而病根遂固,膏药罔效,终无愈期,故曰杀人者多也。或曰,仲景伤寒方中,病未去而用参者不少,如小柴胡汤、新加汤之类,何也?此则以补为泻之法也。古人曲审病情,至精至密,知病有分有合。合者邪正并居,尚专为攻散。分者邪正相离,有虚有实,实处宜泻,虚处宜补,一方之中,兼用无碍,且能相济,则用人参以建中生津,拓出邪气,更为有力。若邪气尚盛而未分,必从专治,无用参之法也。况用之亦皆入疏散药中,从无与熟地、萸肉等药同入感证方中者。明于此,而后能不以生人杀人矣。”确有启迪,值得借鉴。
笔者将《伤寒杂病论》以人参所组成的30余方给以分类:一为建中健脾类的方剂,如理中汤、吴茱萸汤等,一般配伍白术、干姜或吴萸;二为扶正祛邪类的方剂,如白虎加人参汤、小柴胡汤等,一般配伍清热之石膏,或和解的柴胡或芩、连;三为补益心肺类的方剂,如复脉汤、麦门冬汤等,一般配伍麦冬或生地;四为振奋心阳类的方剂,如附子汤、四逆加人参汤等,一般配伍附子或桂枝;五为其他,如益气调经之温经汤,益气安神之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益气止痛之九痛丸,皆取其益气扶正之功,以达治疗之目的。
这样分类,虽很粗浅,但为探索古人对人参的配伍和运用的规律以作楷模,确有好处。
由于人参是一种公认的良好滋补品,除临床应用外,常作为滋补品而服用。笔者认为,凡年老体弱,或病后体衰,如饮食正常,不易耐劳,舌质薄净,质淡,脉象细弱者,一般可服。唯服量可以1.5g(1日量)开始,以后逐渐增加为宜。笔者曾对急性白血病患者,在联合化疗过程中,白细胞减少的间隔期,给服别直参,每日4.5g,对升高白细胞有较明显作用,为继续接受化疗创造了有利条件。
此外,尚有太子参。过去参商将细小人参拣出,称“太子参”,价亦稍贱。而近来药肆所售之太子参,系石竹科异叶假繁缕之根充之,常以此为人参代用品,只有生津之功,而补气之力微薄。
西洋参亦系五加科植物,吴仪洛的《本草从新》称其味甘微苦,性凉,补肺降火,生津液,除烦倦、虚而有火者相宜。近世临床上如白虎加人参汤或竹叶石膏汤的人参,咸以西洋参代之,其性能似与热性疾病更为相投。
例如吴某,罹溶血性贫血,先时自用别直参,血热妄行之势不能控制,反现唇舌干燥、神识模糊,笔者投以地黄汤加别直参3g,西洋参6g,服2剂后,血止神清,足见西洋参性凉,能中和别直参之温,温凉相济,效如桴鼓。
近代国内外药学工作者对人参的成分和药理研究,有了新的进展,其主要成分为人参皂甙、葡萄糖、鼠李糖等。茎叶与根部成分基本相同。参芦亦含相同皂甙,经临床试用,催吐作用不明显,亦可入药。其药理实验表明,能调节大脑皮层的兴奋和抑制的活动;对机体各种有害刺激,能有防御作用;对脑垂体—肾上腺皮质系统,虽无产生肾上腺皮质激素样作用,但有一定的影响。
据报道,人参能增强组织呼吸功能,促进糖类酵解,提高能量代谢,并能促进蛋白合成,提高免疫功能。其他实验研究,一说对大鼠实验性胃溃疡有一定防治作用;但另一说,导致大鼠幽门结扎性溃疡恶化。其实验结果,不能取得一致。这可能与实验方法不同有关。
党参于1705年始载于张石顽《本经逢原》,继而,赵学敏《本草纲目拾遗》、吴仪洛《本草从新》等亦载之,始自成一条独立项目。以植物学分类,属桔梗科植物,其根长在形,直径1-1.7cm,顶端有一稍大根块,外皮乳黄色至淡灰棕色,纵横多皱纹,与人参有似喙状芦头,多直纹与根须,显可区别。本品产于山西、甘肃诸省,具清肺火、健脾、生津之功。
《本草逢原》说:“上党人参,虽无甘温峻补之功,却有甘平清补之力,亦不似沙参之性寒,专泄肺气也。”张氏对其功效的评价,颇为中肯。近代张山雷《本草正义》说,党参“力能补脾养胃,润肺生津,健运中气,本与人参不相远……特力量较为薄弱,不能持久。凡病后元虚,每服二三钱,止足振动其一日之神气,则信乎和平中正之规模,亦有不耐悠久者。然补助中洲而润泽四隅……故凡古今成方之所用人参,无不可以潞党参当之。”可见党参代人参,由来已久,但党参与人参功能显有差异,宜审辨施用。
关于党参的成分和药理研究,据报道其根部分有皂甙及微量生物碱,蔗糖、葡萄糖和黏液。动物实验表明,党参可使红细胞与血红蛋白略有增加,能升高血糖,而减少白细胞。笔者曾以党参60g作为一天量,治疗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使白细胞减低,病情得到缓解,似与动物实验相符。
综观上述,人参与党参二药的科属、产地、功能、成分显有区别,两者各有其独特效用。近年来,临床上以党参代人参,如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等,治疗脾胃虚弱证常用之。
笔者认为,这不是独依党参之力,而是仗黄芪、白术或当归配助之功。如遇虚脱,血崩危急之证,以党参敷衍,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然党参用诸热病初愈,脾胃虚弱,或肺气不足、咳痰未净等证,用以促进祛痰,增加糖原,且无壅滞之弊,有较好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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