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幕以前,我讲几点意见:
一、会议的目的
我们召开民族民间医药学术研讨会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让一些论文作者有一个交流的平台吗?
是为了提高主办单位、协办单位、承办单位的知名度吗?
是为了显示有关医疗、教学、科研、生产单位的成就和政绩吗?
是,但不完全是。这些都不是根本的。
我们召开民族民间医药学术研讨会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尊重少数民族的医药创造,保护民族医药文化,发现民族医药人才,发挥其保护各民族人民健康的作用,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医药卫生事业寻找中国传统、中国经验和中国模式。
我们正是站在这样一个高度来认识我们的工作,评价我们的学术进展的。
二、民族医药分文传医学与口承医学两大类
中国的民族医学根据有无民族文字可以分为文传医学和口承医学两大类。前者如藏、蒙、维、傣、朝、彝、哈萨克等民族的传统医学;后者以壮、苗、瑶、土家、侗、布依、仡佬、佤、怒、畲等民族的传统医学为代表。
口承传统医学属于口头的、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昨天有一位调查佤族医学的青年女教师讲得好,“佤族没有文字,不等于没有医药知识”。从世界性的研究来看,口承文化的历史地位和文传文化是一样的。由于它缺乏载体,难于体现,易于丢失,果真也已经或正在大量消失,所以保护任务很重,抢救十分迫切。我们特别关注口承医学领域。现在再不抢救,随着老一辈人的过世,这部分传统文化就消失了。
三、会议的收获和存在问题
2006全国民族民间医药学术研讨会共收到论文80余篇,包括迟到的、即席发言的近100篇。收入论文集75篇,涉及彝、苗、佤、纳西、傣、藏、蒙、壮、布依、哈尼、白等11个少数民族的传统医学,会议的主要收获有3点:
(一)提出了研究发展民族医药的若干思路和政策
如构建民族医药人类学、加强发展民族药产业、保护民族医药知识产权等。民族医药的基本方面是具体的某一门传统医学,当前的管理状况必然涉及许多政策性问题,主要是受到现代教育模式、现代医政管理和药政管理的制约。从整体研究来看,民族医药是一门边缘学科。它的母体是民族文化。它的实体是临床医学。因而关系到人类学、民族学、社会学、民俗学、现代医学、中医学等学科,而且必然在多学科的基础上作跨学科研究。中国的“民族”概念基本上是根据斯大林的民族定义,这个定义比较偏重经济、社会、地域、语言及心理因素,而避开了生物学因素。从国际研究趋势看,今后必然向人类学发展,如在中国北方建立了辽国的契丹族,被蒙古灭亡以后四处零散,似乎被历史蒸发了似的。现在从内蒙古的达斡尔族和云南施甸县摆朗村自称契丹遗民的老百姓中,找到了他们的踪迹,经社会学调查和DNA测定,初步证实他们是契丹后裔。这就是人类学的成果。目前国内民族医学的研究,还可以做一些比较医学研究,如藏、蒙、傣医学都和佛教文化有关;壮、苗、瑶、侗、土家、畲等医学,都和盘古文化有关;维吾尔、回、哈萨克等10个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其传统医学都和阿拉伯文化及阿维森纳《医典》有关。诸如此类,值得未来的学者深入探讨。
(二)理论研究成为发掘整理的制高点
“2006全国民族民间医药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对彝医学的理论研究就有6篇之多。但正如有的专家所指出的,有的民族医药有理论(不论其完整程度),有的民族医药只有经验。这里的理论和经验有时只隔了一层纸。大家都在中学时代学过一篇古文,叫《庖丁解牛》。厨师宰牛,刀法利落,哪里是骨头,哪里是肌肉,哪里是关节,都一清二楚,宰割起来,真可谓游刃有余。实际上庖丁懂解剖学,但他只有实际经验,不会讲书本上的解剖学,也不知道自己掌握了解剖学。民族医药的经验,就是“庖丁解牛”的经验。他们考试“解剖学”可能不及格,但他们会解牛则无法否认。
这里要提醒研究者的是,发掘整理民族医学,必须尊重其本来面目,一般不宜升华。升华等于拔高。更不能用中医、西医的理论去套。套用无异于歪曲。我们有些中医和西医在整理民族医学时,把“甚合吾意”者视为正确,把“不合朕意”者视为异端,这是不科学的。民族医药发掘整理的正确态度应该是既要满腔热情,又要实事求是。有则有之,无则无之,多则多之,少则少之。不轻易否定,也不随意拔高。
(三)青年学者研究民族医药的成绩比较突出
关心民族医药的青年学者越来越多,例如这次会议上云南中医学院青年教师的论文较多,而且质量较高。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代表着民族医药的学术希望。
民族医药的研究存在的问题也有3个:
1.主体缺失参加会议的民族民间医生不多,在第一线从事民族民间医药临床的论文质量比较一般。这有多种原因。我想主要是民族医药队伍正在减少,他们生活困难,出来开会没有路费。写论文也困难,文化低,病例少,又不懂学术论文书写的程式。怀才不遇,人微言轻。于是造成学术会议上“没有高僧,只有香客。没有山水,只有游记。没有被研究者,只有研究者”。反过来也说明,在民族医药领域,研究者缺乏临床实践,其成果难免“隔山卖牛”,雾里看花。这种主体缺失的情况,主要是政策造成的。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这一点。
2.医药分家贵州黔东南自治州的专家在发言中说:“贵州的苗药搞得很热,经济效益很高,但对苗医并不重视,全省连一个苗医医院都没有。”全国不少地方政府的领导,都在喊发展民族医药,但不是以全面继承发展民族传统医药为目的,其兴奋点放在药物开发和经济效益上。这种废医存药的现象,十分普遍。有的专家不懂民族医药,只知道植物药,自觉或不自觉地成为“废医存药”的高手。
3.基础消亡我特别要提醒各民族医药研究所的专家们,你们的学术研究、学术成绩、学术兴趣往往掩盖了一个极大的矛盾:民族医药研究正在远离源头活水,你们充其量不过是民族医药的“二传手”。有些人的政绩观,只是在上面搞一个窗口,供领导欣赏,供外宾参观,博得一时掌声。但基层的民族民间医药人员正在消失,上层的研究机构已成“空中楼阁”。所以我们提出要恢复民族民间医药队伍,要大量建设民族医药的科室、医院、门诊部,允许个体行医,恢复民族医药的元气,做到上面有“窗口”,下面有“村口”,使民族医药的土壤得以保存,民族医药的血脉不至中断。当然,我们也要看到,世界在变化,中国在变化,民族医药过去在自然经济的条件下产生和发展,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新的形势和新的环境,故步自封和“刻舟求剑”是没有出路的。我们必须抓紧学习,补课充电,发展创新,在与中医学、现代医学的竞争中求生存,求发展,为当代人民的建康做出新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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