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为《本经》中品。原文:味辛微寒。主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舌焦,不得息,腹中坚痛,除邪鬼,产乳,金创。 石膏为硫酸盐类矿物硬石膏族石膏,主含含水硫酸钙(CaSO4·2H2O),即为生石膏,生石膏所含的水加热后丢失而成煅石膏。 原文云其辛而微寒,而现在大多认为辛甘大寒。简言之,其差别在于“微寒”与“大寒”,就四气的性质而言,没有差别,但在程度上差别很大。 笔者认为,之所以认为石膏性大寒,与石膏的临床用量有很大的关系,药典规定,石膏的常规剂量为15~60克,临床一般用量在30克以上。即使石膏性微寒,用如此大的剂量,其清热之力一定增强,故云其“大寒”,之所以产生“微寒”与“大寒”认识上的差别,就在于用量的大小不同。量少清热力弱,故呈现微寒之性,量大清热力强,即为大寒之性。 与植物类药材相比而言,石膏的成分可谓最单纯不过了。药理研究表明石膏的清热机理可能与所含的Ca2+有关,不过CaSO4是难溶于水的化合物。就此而论,在500ml水中10克的石膏与100克的石膏其浓度均处于饱和状态,理论上讲,其清热力是相同的。然而,中医临床表明,100克石膏的清热力远远胜于10克石膏的清热力。所以,对于石膏的清热机理,现代药理还没有彻底研究清楚。 石膏清热的代表方是白虎汤,方中石膏配伍了粳米,姜宗瑞先生从石膏与粳米的配伍角度较好地阐释了石膏的清热机理。他在《经方杂谈》中说:20世纪90年代,农村仍饮用浅井水,味苦涩。因水中多含钙镁等矿物质,烧水的铝壶数月便结一层厚厚的“水锈”。一次,烧水的壶漏了,只能用做饭的铝锅烧水,半月的时间,锅内也结了一层“水锈”,后购得了新壶,再次用烧水的锅煮稀饭,不料饭熟之后,“水锈”全都混入饭中。因悟谷米(做饭用小米,白虎汤用粳米,同类)可使“水锈”溶解。由此想到了白虎汤中石膏主要成分为硫酸钙,微溶于水,若不用粳米汤煎药,石膏难以被吸收利用。所以粳米不仅可以护胃、养胃,还有促进石膏吸收利用的作用,是白虎汤中不可缺少的一味。 临床应用石膏时并非必须配伍粳米,也可以配伍其他的药物,有不少中医在应用白虎汤时以山药代粳米,能够达到同样的清热效果,是不是粳米、山药所含的淀粉使石膏的溶解度增加?当然,中药的成分是多样的,只要进行了配伍,石膏的溶解度就有可能增加。所以,单味药物的研究与复方的研究是不同的。复方的研究非常复杂,这是由其成分的多样性决定的。 凡外感病症均出现“寒热”,因石膏性寒,主治热证,所以“寒热”是一个偏义词,即热也。石膏主治外感之邪入里化热所致诸证,这种病证可以是邪热充斥气分而表现为气分实热证,症见大热、大汗、大渴(如口渴、口干舌焦等)、脉洪大,此时宜配伍知母、炙甘草、粳米,即《伤寒论》之白虎汤;也可以是温热之邪即温病(相当于传染病)侵袭人体,从气分传变至血分,而表现为气血两燔,症见神昏谵语、肌肤发斑等,宜与清热凉血之地黄、玄参等配伍,如《温病条辨》之化斑汤。若温热邪气深入心包,热蒙心窍,则见神昏谵语等,原文中的惊、邪鬼等均属此种情况。 《本经》言石膏“主中风”,近人少用。盖石膏质重则能入里,味辛则能发散,两擅内外之能,性寒则能清热,“而为阳明胃府之凉剂宣剂也”(张隐庵)。风为阳邪,在太阳则恶寒发热,然必审其无汗、烦躁而喘者,方可以石膏配麻黄发越在内郁热,达肌表而出;在阳明则发热而微恶寒,然必审其口干舌焦、大渴而自汗者,可与石膏配知母辛寒清热除烦,以折阳明炎炎之势。 首先,《金匮要略》之风引汤,方中重用诸石重镇之品,其中石膏专清风化之热,合他药共奏下热清热、重镇熄风之功以除热瘫痫;《千金要方》也有“凡中风人多热”的认识,虽未予详论,但已用石膏等“冷药”治之。至金元时期,刘河间指出:“凡我风病多因热甚,而风燥者为其兼化,以热为其主也”。治疗上,提出防风通圣散一类方剂。日人矢数道明等所著《汉方辨证治疗学》曰:“此方(指防风通圣散)对肥胖、面赤、头晕眼花及便秘倾向,半身不遂有效。”其次,《古今录验》之小续命汤“治中风痱,身体不能自收,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处,或拘急不得转侧。”由麻黄、桂枝、当归、人参、石膏、干姜、甘草各三两,川芎一两,杏仁四十枚组成。现代临床多用本方治疗脑血管溢外、多发性神经炎等疾病表现为四肢不收者。再次,《医学发明》载大秦艽汤(秦艽、石膏各二两,当归、白芍、川芎、生地、熟地、白术、茯苓、甘草、黄芩、防风、羌活、独活、白芷各一两,细辛五钱,每服一两)治中风手足不能运掉,舌强不能言语,风邪散风,不拘一经者。此处的“手足不能运掉,舌强不能言语”即相当于现代医学的脑血管意外。以上说明,石膏“主中风”的作用不容忽视。临诊上要掌握石膏的特性及其适应证并作配伍,就能收效。 心下是一个部位,大多为胃的病变,石膏所具有的特性均表现为沉降,首先,本品为矿物质重,其次性大寒而沉降,故能降炎上之火,如胃火上炎,即为“心下逆气”,石膏是清胃热的常用药物,若见胃火上炎之牙龈肿痛、口舌生疮等,可与黄连、升麻等同用。石膏也是擅长清肺热的常用药,若见咳逆气急(喘、不得息),身热不解,有汗或无汗,甚则鼻煽,口渴,舌苔薄白或黄,脉浮而数等邪热壅肺证,可配伍宣肺平喘之麻黄,如《伤寒论》麻杏甘石汤。 腹痛多为寒阻所致,故小柴胡汤方后注云:“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药三两。”然邪热阻滞,亦可导致腹痛。清代名医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有明确的记载:“《神农本草经》谓石膏能治腹痛,诚有效验。……盖此等证,大抵皆由外感伏邪窜入奇经,久而生热。其热无由宣散,遂郁而作疼。医者为其腹疼,不敢投以凉药,甚或以热治热,是以益治益剧。然证之凉热,脉自有分,即病患细心体验,亦必自觉。临证者尽心询问考究,自能得其实际也。”故胡希恕认为:“(石膏)主要用其除热,其适应证为口舌干燥、红肿热痛、肌腹挛缩坚痛、心烦汗出等证,是宗于《神农本草经》。” 产乳,是指石膏可用于产后热病,张锡纯即持这种观点:“盖言其性不甚寒凉,可用于产后也。乃后世注《神农本草经》者,不知产乳之乳字原作生字解,而竟谓石膏能治妇人无乳,支离殊甚。要知产后无外感之热,石膏原不可用。若确有外感实热,他凉药或在所忌,而独不忌石膏,以石膏之性非大寒,乃微寒也。是以汉张仲景所著《金匮要略》中有竹皮大丸,治妇人乳中虚、烦乱、呕逆,中有石膏。夫乳中者,生子之时也,其烦乱呕逆必有外感之实热也,此实通《神农本草经》石膏主产乳之义以立方也。”他还说:“从来产后之证,最忌寒凉。而果系产后温病,心中燥热,舌苔黄浓,脉象洪实,寒凉亦在所不忌。然所用寒凉之药,须审慎斟酌,不可漫然相投也。愚治产后温证之轻者,其热虽入阳明之腑,而脉象不甚洪实,恒重用玄参一两,或至二两,辄能应手奏效。若系剧者,必用白虎加人参汤方能退热。然用时须以生山药代粳米,玄参代知母,方为稳妥。医方篇中白虎加人参以山药代粳米汤下附有验案可参观。盖以石膏、玄参,《神农本草经》皆明言其治产乳,至知母条下则未尝言之,不敢师心自用也。”同时附病案以证之。 金创,即刀剑所致的外伤,又名金疮,石膏在煅用时能够收敛生肌,止血,故可用于外伤出血、水火烫伤等。《小儿卫生总微论方》治诸金刃所伤,血出不止:石膏、槟榔、黄连(去须)各一两,黄柏半两。上为细末,随多少掺敷疮上,血定,便入水不妨。《肘后方》治“汤火烂伤,石膏捣末以敷之”。清末医家张锡纯进一步明确了石膏治疗金疮是取其止血作用,他说:“《本经》谓石膏治金疮,是外用以止其血也。愚尝用煅石膏细末,敷金疮出血甚效。盖多年壁上石灰善止金疮出血,石膏经煅与石灰相近,益见煅石膏之不可内服也。” 石膏有生用、煅用两种用法,一般认为清热泻火、除烦止渴时宜生用,而收敛生肌时宜煅用。 总之,石膏寒凉之性显著,清热之力较强,临床应用本品时,凡热性病症见脉洪数滑大而有力、唇红而干或舌干唇焦、舌质红、口渴欲饮、饮不解渴或汗出而渴等,放胆用之必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