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13~25日,国家图书馆举办的“古籍普查重要发现暨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特展”展出了一套新发现的民间藏本《本草纲目》。这套《本草纲目》绝大多数书叶是用金陵本原版木重印的,但又经过了明末制锦堂重修(以下简称“制锦堂本”),补刻了数十叶,并有若干剜改之处。 这套书的收藏者是河南洛阳白河书斋传承人晁会元。他于2008年在河南伏牛山山村发现此书。该书经鉴定为《本草纲目》金陵本重修本,于2010年入选第三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这是我国近数十年来新发现的、民间收藏的唯一一部《本草纲目》金陵本重修本。 《本草纲目》是一部伟大的医药学著作,2011年作为重要的世界文化遗产,与《黄帝内经》双双进入《世界记忆名录》。该书成书以来出版了不下百余次,最早的刻本由金陵胡承龙刊行,故称“金陵本”。李时珍的儿子李建元于万历二十四年(1596)将该书进呈皇帝,进表中提到“甫及刻成,忽值数尽”,说的是该书刚刚刻成,李时珍就溘然长逝,其时约在1593年。今唯有金陵本完整记载了《本草纲目》图文的撰绘及校订者:文字由李时珍编著,其4个儿子、4个孙子,以及2名儒学生员参与了校订誊写。药图绘制辑校则由其3个儿子、2个孙子完成。因此金陵本最能反映《本草纲目》图文原貌,学术价值最高,是此后所有《本草纲目》翻刻本的祖本。 据研究,今存世的《本草纲目》金陵本完本仅8部(中国2部,美国2部,日本4部)、残本4部。作为《本草纲目》原刊的金陵本,对校勘、研究与利用该书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此后《本草纲目》各种翻刻本都没有完整记载《本草纲目》的转绘校订人员,也没有保持其某些特有的排版方式。后世版本的文字讹误虽不算很多,但药图的篡改最为严重,到清末张绍棠本时药图已面目全非。因此金陵本的搜求、保护与研究一直是学界非常重视的事。 制锦堂本为什么能被鉴定为金陵本呢?这是因该本大部分是利用金陵本原版木重印。本人亲自检视,该本利用金陵本原版木重印的书叶约占95%以上。古代印书要先刻木版,印完一次后,如果版片损坏不大,还可再印。因此通过与已确认的原版书进行比较,观察版式与文字的特征(如板框尺寸、样式,版木的断裂纹理,文字细微笔画特征等),可确定古籍是原版初印还是重印本。例如以下制锦堂的书页可确定是用金陵本板木重印。 但为什么又要说制锦堂本属于金陵本重修本呢?这是因为制锦堂再次利用金陵本原版木时,已过了几十年。原版片在运输、保管、印刷的时候都可能出现残损。要重印完本就必须对残损部分予以补刻重修。此外,书商出于商业目的,也可能对书中的某些署名或文字进行剜改(在原版片中挖去某些字,再嵌入新刻的文字)。这种现象在制锦堂本也可以见到。例如将该本附图卷上的首页(图3)与金陵原本附图卷上首页(图4)对比,就可发现制锦堂本已经改绘了药图,并且变更了附图的作者署名。此页金陵原本署名是:“阶文林郎蓬溪知县男李建中辑/府学生男李建元图/州学生孙李树宗校。”制锦堂本则改刻为“敕封文林郎四川蓬溪县蕲州李时珍编辑/云南永昌府通判男李建中图”。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李时珍也参与了药图的编辑工作、本卷绘图者为李建中的学术混乱。药图中水金、山金、银3图与原版差异最大。类似这样的剜改在附图卷下之首的作者署名中同样出现,甚至还增加了一个“南州后学儒医刘曰”的名字。 制锦堂本补刻最多的是该书卷首部分。其扉页居然题为“江西原板”(图5)。所谓“江西版”,是指万历三十一年(1603)由官员张鼎思、夏良心刻于江西南昌的《本草纲目》第2版。该版属于地方官刻,因此版大、字疏,纸张刻工均比金陵本更优,所以当时海内广传,特贵重之。从学术内容来看,该本仍不及金陵本,且改动了药图的作者题款。但制锦堂的主人吴吉徵在得到金陵本业已残损的版木之后,为了迎合时好,不惜在扉页中妄增“江西原板”以利销售,并仿江西版补刻了张鼎思、夏良心的序,李建元的“进本草纲目疏”,以及总目、凡例等。所以该书第一册中真正属于用金陵本原版重印的只有王世贞序的末叶。 制锦堂本除卷首外的药图与正文也有少数书叶属于重刻。例如前述附图卷上的首叶,以及卷12的紫草、白头翁等药,卷19卷前的目录及酸模、菖蒲等药,卷22“胡麻花”主治之后的两叶,还有多卷的卷首分目录等均系重刻。重刻字体明显与金陵本不同。例如制锦堂本卷19末叶(有“水松”一药),其他金陵本中均脱,只有该本有刻叶。将此叶与其前叶(金陵本)比较,板框大小及字体均有较大区别(图6),可见该叶亦系补刻,并非取自金陵原本。 由于制锦堂本目前正在国家图书馆修补,本人还没有条件将此本与金陵原版逐叶比较。粗粗浏览了制锦堂本两卷附图与52卷正文,印象中重刻之叶还不算太多,约有数十叶。金陵原本有1989叶,故制锦堂本重修的部分只占很小的一角,不妨碍将该本作为一种新发现的金陵本重修本。必须指出的是,该本所据金陵本的版木毕竟有残损,又经补刻剜改,与现有传世的其他8部《本草纲目》金陵本相比,该本的版本质量与学术价值还得排在末位。 除制锦堂本之外,利用《本草纲目》金陵本原版重印的还有崇祯十三年(1640)程嘉祥的摄元堂本(今存美国国会图书馆)。后者虽然也剜改了金陵原版的作者题衔,但正文却未经重修。制锦堂本发现之后,给学术界提供了某些新的研究问题,例如其重修的具体年代,以及其所用版本与摄元堂本孰先孰后等,都值得今后深入研究。民间能在现代发现如此珍贵的《本草纲目》金陵本重修本,说明散落民间的中医药古籍还很有必要继续广为搜求,以期为中医药宝库增添更多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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