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富如入海,百货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尽取,但得春所欲求者尔。故愿学者每次作一意求之。”苏轼在《文集事略》中说的这句话,用来形容顾兆农先生是颇为合适的,因为顾先生读书,就宗费伯雄。
顾兆农先生说过:“临证用药就宜以培养灵气为宗。制方用药关键不在药味新、怪。平淡之法,平淡之味,方能致神奇之效”“古医为何以和缓为名?医病之方在义在理,天下无神奇之法,只有平淡之法,药用协调阴阳,顾护正气为前提,绝不为错。”
顾兆农先生原籍江苏省苏州,后迁扬州。早年曾在上海国医学院就读,毕业后在泰州随淮阴吴秉卿先生应诊。顾老临证六十余年,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对四诊八纲辨证原则的运用,堪称娴熟。顾兆农先生是笔者的恩师,与他多年相交,顾兆农先生之子顾金城、之孙顾群,皆为至交。笔者受惠于顾兆农先生颇多,受熏多年,获益匪浅,每每思及,感怀不已,而今忆及,亦黯然而神伤。
顾兆农是明末名士顾炎武顾兆农先生的后裔,顾炎武氏,原名绛,字忠清。明亡后改名炎武,人尊称为亭林顾兆农先生。明末清初著名的思想家、史学家、语言学家。致力于经学的证,考订古音,着《日知录》《音学五书》等,成果累累。顾兆农顾兆农先生晚年精研祖学,反对唯心主义的玄学,强调客观的调查研究,力倡亭林先生提出的“君子为学,以明道也,以救世也。徒以诗文而已,所谓雕虫篆刻,亦何益哉?”强调做学问必须先立人格:“礼义廉耻,是谓四维”,提倡“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日知录》说的 “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是顾兆农先生口边习惯语。笔者受惠于先生颇多,濡熏多年,获益匪浅。
顾兆农先生一生研究孟河学派,主张不拘于一家之言,通古淹今,择善而从。尝论金元以来各家中,人只知朱丹溪之主凉润,张景岳之主温补,王孟英之主清化,后之学者效之,或专于凉,或囿于清,或过于温,用之一时,受益者固多,而其流弊亦非浅显。盖以各家之说,其能卓绝古人者,亦各有师承,其因则或以地域之悬殊,禀赋之不同,气质之互异,易言之,诸家独到之处,即其精微之旨。所以主张“师承不在于多学,要在于全。”“师法诸家,不如取一家其长。”对时疫,谓:“无湿不成疫,无寒无霍乱,阳气不失,霍乱不死。”并尤以治温病、高烧和血液病、硬皮病、脉管炎、急腹症、心肺病为擅长。顾兆农先生淡泊生活,极有情趣,八十余岁后中风三次,每次都是努力坚持锻炼,双手撑床,离则倒地,婉拒人扶,自己倚墙而起,终日不倦运动。四五十年间,日日早餐,不过就是米粥,炒黄豆,辣酱。午饭亦不过蔬菜清汤,偶可食鱼,唯有在节庆之日,自己动手蒸煮猪肘猪肉,内置数枚鸡蛋,红烧以后,味足醇香,每每自己不舍得食而分赠他人,笔者每可获得美食,在那个物质极匮的年代,能吃上如此味美之赐,真乃福甚幸甚。顾兆农先生热爱生命,热爱植物,其宅内总是几上放两三个有大有小的鱼缸,红鱼金鲤,漫游其间,奇石盆景,绿植许许,十分的清淡典雅。人居其中,心灵境界,自可平和恬静,如“荫映岩流之济,偃息琴书之侧,寄心松竹,取乐鱼鸟,则淡泊之愿于是毕矣。”“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顾兆农先生就是这样,推崇淡泊、平和,不求奢华,容膝自安,家无长物,琴书自乐,恬和养神。一植一木,一盆一景,无不寄寓了主人的心灵世界。顾兆农先生治学,不尚矜奇,亦不以炫异而违反轨度,临证不事迫切求效。尝云:“疾病虽多,不越内伤外感。不足者补之,以复其正,有余者去之,以求其平,毒药治病,十去其五,良药治病,十去其七。师古人之意,不要泥古人之方,是善学者。”
“圣人心日月,仁者寿山河”。《论语》上说: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 仁者寿。”斯圣人者,“才德全尽谓之”。《孔子家语》中,关于“圣人”的描述,意涵是自身的品德与宇宙的法则融为一体,与生灵万象融洽无间,把天道拓入自己的性情,内心光明如日月,冥冥之中化育众生。仁者,是道德原则、道德标准和道德境界。谭嗣同《仁学·界说》说:“仁为天地万物之源,故虚心,故虚识。”日月、山河者,自然也。夫顾氏兆农者,才德俱具,大爱于人,长亭外,古道边,天至涯,地之角。与日月同百年,享仁者之长寿,不朽于中医,无朽于后人!
顾兆农(1898年~1996年),江苏泰州人。山西医科大学主任医师,早年受业于上海名医吴秉卿氏,行医七十余载。治学勤敏,尤重融汇前贤诸说,博采众长,在长年实践中,积累了极为丰富的临床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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