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读古代医家的著述

中医药方网 www.piccc.com 发布时间:2017-12-05
导读:不得不主观地说一句,邢老师的这个观点实在很好,“现在的人们在想些什么,那时候的人也在想些什么”,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邢老师洋洋洒洒地写了这么多,就是想强调“用临床中的思考去与古人进行心灵沟通”,因为这是“临床医生读古医书的最终目的”。
 
心灵的沟通——怎样读古代医家的著述
 
想要学好中医,当然要多读古代医家的著述,这好像是不证自明的。但这些年来,读书之道似乎已颇荒废,因此人们不得不喊出“读经典,做临床”的口号。这口号大概没人有异议。但问题在于该怎样读古代医家的著述呢?
 
我的答案是:心灵的沟通。
 
人们或许会问:怎样沟通?现代人怎样与古人沟通?
 
不妨先看看钱钟书先生的说法:“东海西海,心理攸同;南学北学,道术未裂。”“宗派判分,体裁别异,甚且言语悬殊,对疆阻绝,而诗眼文心,往往莫逆冥契。”这两句话均出自默存先生的《谈艺录》。其大意是:不管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虽然地域上相距甚远,语言悬殊,写作体裁与学术传统也各异,可是人的内心深处所想表达的大抵是一样的!因此,钱先生常持“打通”论。
 
这使我想起近二十年前的往事。我曾与一位好友拜访在复旦教授我们中国古代哲学的钱宪民老师。好友因为一直关注中国近代史,所以问老师:不知一百多年前的中国人平时在想些什么。我在一旁想,现在的人们在想些什么,那时候的人也在想些什么。老师的回答与我所想是一样的。
 
这是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不过,不同时代的人所想的具体形式不一样而已。
 
所以,我认为,人文、社会科学的这些学问,能够打通的基础是人心。
 
那么,现代中医与古代中医凭什么能进行心灵的沟通呢?我认为,沟通的基础是医家在临床上的用心。
 
今人也临证治病,古人也临证治病。尽管古今疾病谱有差别,但仍然会有相当程度的重叠。而且人体遭遇疾病的机体反应性,不管是古代人还是现代人,大体是一样的。这就决定了古今中医一定能够进行心灵的沟通,只要沟通的双方在临床上都是用心思考的。
 
试想古人为何著书立说?大凡原创性的著作,必有问题意识,一定是作者在实践中,发现问题、研究问题、解决问题,进而结成的硕果。这些著述者,多以为众醉独醒。认为当时绝大多数医生治病陷入误区,而他苦心孤诣,深入研究,得出与众不同的见解,欲拯危救苦,因而立言。
 
但是,古人著述在体例上存在缺陷,我以为多类似札记,而不能成一系统性很强的著述,加之文字方面的原因,给我们的阅读带来了障碍。而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些著述者往往并不甘心仅仅只是把他们的心得如实地写下来,而有上升为理论的欲望。这种形而上的追求,反而可能离原来的客观事实更远了,且给后来的读书人带来了困惑。这就是我为何强调要用临床中的思考去与古人进行心灵沟通的原因所在。如果我们没有临床上的思考,我们所读到的无非是一些虚言玄学而已。
 
为了把这一问题说得更清楚,我将读古医书的过程分解为这样三步:第一步是求原意,第二步叫求真意,第三步是求其用。
 
求原意,就是要搞清楚古人著述的本意是什么。因为古医书体例的关系,古医家观点的表达,不可能如今人那样条理清晰。如东垣的《内外伤辨惑论》、《脾胃论》等,其体例当然不可能有“第一章”、“第二章”之类的条理,而主要由一篇篇短小的札记组成。他的重要的学术观点“阴火”论,客观地说,是一个很不完善的东西。东垣自己就没有给“阴火”下过一个准确的定义,且“阴火”一词散见各篇,这为理解和研究“阴火”论带来了困难,因而需要我们做一番收集整理、归纳分析的工作,力求客观理性而不能带有主观成见,务使符合东垣原意。我这么说,并非泛泛无所指,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读到不少今人著述,或是主题先行,断章取义,肢解东垣来支撑某一观点;或是不顾整体,寻章摘句,以获取若干个知识点为乐;或是泛泛而谈,满足于树立几个空洞的、能移用于其他医家的观点。他们对东垣“阴火”的认识完全背离了东垣自身。事实上,这绝不仅仅是东垣研究中出现的怪现象!
 
求真意,是在明了古人原意基础上,循名责实,探求临床本质。如前所述,古人著述往往不满足于简单陈述临床事实,而有理论发挥的欲望。而恰恰是这样的医著,更容易受旁人的青睐,实际却未必胜人一筹,虽然其理论思维的层次较高。在这一点上,中医学与一般的自然科学不同,后者理论是本,各种各样的现象为标;而我以为中医学里,临床事实为本,各种理论学说为标。没有临床事实支撑,一切理论学说不过是浮云。因为临床事实是客观存在的,且有一定边界,而中医的理论往往是缺乏边界约束的。这样的理论的好处是给了我们更多“医者意也”式的发挥空间,但另一方面这也可视为坏处。
 
我们读古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那表层的理论,而是为了探求理论深处的事实真相。这就是我所谓“求真意”的涵义。可是,怎样才能求得真意呢?这就又要回到前面所说的沟通基础了。如果我们浑浑噩噩,不踏踏实实地干临床,缺乏独立思考与自由思想的精神,不在临床上验证古人的学说,不在临床上创新与实验,没能从临床中产生问题意识,我们怎么可能在古医书中读出古人的问题意识呢?又如何能在古医书中找到理论背后的临床事实呢?总之,基于临床的思考才是问题的关键。
 
再说求其用,这可以说是我们这些临床医生读古医书的最终目的,事实上舍此也再无其他目的。我想,我们已有前述求原意、求真意的基础,这就意味着我们已与古医家临床之心相通,我们可以直接借鉴他们的经验,现在需要的是我们的临床验证,这样,求其用的目的是一定能实现的。
 
写到这里,我想读者应该已能明了该如何读古代医家的著述了吧。
 
邢斌写于2011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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