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母亲教我的第一首儿歌,就是那首人人都耳熟能详的“九九歌”。那是我牙牙学语的第一部教材,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满村欢跳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唱着:“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到六九,河滨来看柳……”
那个时代,饥饿和冰冷是对我幼弱生命的最大要挟。母亲说:“盼到五九、六九,柳树发芽儿,春天就来了,天就暖和了,我的娃子就不冷了。”我记住了母亲的话,一到冰冷的冬天,最盼望的就是“五九六九,河滨看柳”了。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那首“九九歌”给了我无限的温暖,伴随着我走过了少年的韶光。
长大后衣食无忧、饥寒无虞,在树枯花凋的寂寥冬日,我思柳芽、梦柳荫的心却愈加浓郁,仅仅柳芽萌生已不再仅仅天性意义上消除冰冷的标记,而是成了一个美学意象。
柳芽破壳,如佳人睡眼初睁。李清照《蝶恋花》曰:“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蛰伏的柳总算苏醒,柳眼初开、寒梅正红,万千柳丝鹅黄嫩绿,柳眼梅腮相映,情态娇媚,尽显春心搏动。唐代诗人贺知章一首《咏柳》,尽显柳的神韵: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诗人把春柳幻化成美丽的女神,丽质仙容。早春二月,我总要在梨花湖畔的柳阵里漫步,吟哦着这美丽的诗句。成列的岸柳好像在一夜间梳妆打扮整齐,像天生丽质的碧玉姑娘,穿戴碧绿的长裙,和着春风的节拍,轻歌曼舞,婷婷袅袅。置身于诗境画境的胜景里,人亦幻化其中了。
柳,形曲美,质软弱,性安静,她以淡雅素洁的美装修大地,她不事张扬,默默地斜倚湖岸,借着明镜似的湖水,任由清风梳理俊美的长发。柳,是大地的女儿,她对大地母亲温柔体贴;其他的树像男子汉,昂首阔步,直向天边,好像欲挣脱大地而飞升;而柳在自己的生长进程中,即便树高千尺,而那娇嫩的枝条总是垂垂向下,慰藉着大地,亲吻着大地母亲的乳香。
柳,形如诗境,质有诗情。先民说:“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插枝播植,顺插、倒插、竖插、横插皆能成活,其生命活性极强;柳,性亲水,喜湿润,多植根于河边湖滨。由此之故,柳是中药名品,因其亲水喜湿、生命活性强盛,故其性味苦寒,柳絮、柳叶、柳枝、柳根皆可入药。《本草纲目》记载,柳华主治风水黄疸,面热黑,痂疥恶疮金疮”;柳叶主治恶疥痂疮马疮,煎煮洗之,立愈。又疗心腹内血,止痛。煎水,洗膝疮。天行热病,传尸骨蒸劳,下水气……汤火疮毒入腹热闷,及疔疮。疗白浊,解丹毒;柳枝、柳根白皮主治痰热淋疾,可为浴汤,洗风肿瘙痒。柳之美,可谓形神兼备,表里如一。
柳,风情万种,曼妙如诗! (徐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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