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医如果开出一款大杂方,多半会被同行耻笑,如果是名家,更是要被指陈。大杂方又叫混沌方,指一个处方中用药笼统而庞杂,给人一种混沌无序的感觉。开大杂方是中医平庸无能的表现吗?非也!尽管中医力求用方专、精、简、效宏,但临床上却仍有许多名家用方庞杂,不畏人言,唯求实效。
已故中医学家朱进忠在其所著《中医临证经验与方法》中说:“以临床中的大量事实来看,虽然有一些所谓的单纯的虚证、实证、寒证、热证、里证、阴证、阳证,但为数极少,其中杂病更是如此。”单一病证“为数极少”,表明临床上大量的病例都是复杂的临床表现。国医大师何任在谈到《竹林寺女科》中的名方“太和丸”时,不止一次要求学生思考一个问题:“经方一般10味药上下,其理法方药,君臣佐使,有章有法。但历史上也有一些名方非常‘庞杂’,胡庆余堂的辟瘟丹70多味药,用理法方药根本解释不通,但效果很好。太和汤也是,23味药,里面有祛表药,有温益健脾药,有和胃理气药,有益气调经药,阴、阳、表、里、虚、实药都有,这个组方,用君臣佐使理论根本解释不通。但是治不孕症,多数患者都治验,这种在理论上目前难解决的问题远不在少数,留待进一步探索。”
国医大师张琪用大复方治肾小球肾炎、慢性肾功能衰竭取得非常好的疗效,用药达20多味,他对此深有感悟,说:“必须认识到现在有些疾病的病因病机已不那么简单。比如尿毒症病机错综复杂,有虚有实,脾肾不足兼有湿热、痰浊、瘀血,不能单纯补或泻,要从多方着手,处方兼顾,这其实也是学术的发展。”
《上海中医药报》2006年8月11日刊登了国医大师裘沛然早年治疗一例痢疾危证的经历:患者一日痢下数十次,病延二旬,已濒危殆,中西医历治无效,已到险恶阶段,不能进食,神识昏迷,脉微欲绝,四肢厥冷。裘沛然为他处方,方中集补气温肾、清热燥湿、通里攻下、涩肠收敛及养阴之药于一炉,看起来似乎是一张杂乱无章的“混浊方”。结果是此方一用,翌日即痢止神清,腹痛亦除,脉转有力,胃思纳谷,及两剂而病痊,病家为之惊喜。说明“兼备”法并非杂湊成方,其中寓有缜密和巧思,即孙思邈所谓“反、激、逆、从”之理寓于一炉,妙不可言。它好比山水名画的奇峰迭起,层峦辉映,怪石嵯峨,疏密有致。这是中医学的另一境界。
当今中医临床使用混沌方的概率应更高,原因很简单,来找中医治病的患者多半是辗转多家医院治疗无效的,难免病情复杂。此时医者必须统筹全部信息,多靶点用药,其方多半就是“混沌方”,看上去虽笨拙,却常有效,其中道理无非是全面照顾,积极调动身体各部分潜能,以此扭转颓废局面,使之走向均衡状态。(朱开福 江西省浮梁县鹅湖镇朱锦中医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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