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患关系的新视角——女性主义

　　目前人们对于医患关系的争论，大致有这样几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医患关系是一种合同关系。患者到医院来挂号，医院对患者收费，就等于承认了这种合同关系。但这种合同与一般民事合同不一样，医患合同并不都可以充分协商，如患者可以选择医院和医生，但医院和医生并不一定可以选择患者。另一种观点是对前一种观点的引申，认为医患关系不仅是一种合同关系，而且是一种消费关系，是一种经营者和消费者的关系。医院对患者提供医疗服务，医患关系理应按照市场规律来操作。“救死扶伤”只是一个道德标准，约束力太弱，如果把道德规范运用于法律领域，便很难理顺其中的关系。还有一种看法认为，把医患关系视为消费者和经营者的关系是不公正的，因为医生要用自己的知识和仁慈解除患者的痛苦，医患关系不是单纯的经济利益关系。

　　从女性主义角度看待这一争论，医患关系是医生和患者之间发生的最基本的人际关系，它同任何人际关系一样，既可以用法律来规范，又可以用伦理道德来调节。但女性主义更倾向于从人伦层面揭示医患关系，把医患关系看成一种伦理关系。其一，女性主义把医学看成一种价值建构，体现出人类行为“应当如何”的道德价值理想。其二，女性主义侧重于从“关系”和“关怀”的视角解决问题，主张医患矛盾的道德调节。其三，女性主义注重道德品质和境界的培养。

　　因此，在女性主义看来，医患关系与其说是一种合同关系、消费关系，不如说是一种伦理关系。这种关系是随着社会经济政治条件的变化而变化的。正是由于这一原因，女性主义试图批评传统的“父权制”医患关系，为建立理想的医患关系而努力。

　　当女性主义进入学术领地时，首要的任务就是颠覆各门学科中的“父权制”结构。在医学和医患关系方面，女性主义也起到这样的历史作用。女性主义在批评“父权制”及其思维框架的基础上，揭露和批评了“父权制”医患关系。

　　“父权制”一词最初源于社会学，意味着一种“父亲就是家长”的社会结构。

　　“父权制”医患关系应用“父权制”思维框架思考和研究问题。医生的地位优于患者，医患关系是对立的关系，医生对患者的支配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医生起到一种类似家长的作用，把自己当作专家，认为病人不懂医学，让患者接受自己对于“什么对病人有利”的价值判断，这不仅使患者失去了自主性，也使他们没有机会思考由医生作出的价值判断是否合理。同时，在道德选择的困境中，一味地强调原则，忽视了情境；一味地强调公正、权利、理性和自主性，忽视了关怀和关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一味地贯彻一种线性的思维方式和统一化的标准，忽视了差异性和多样性，以及不同人群的利益，尤其边缘人和妇女的利益。更有甚者，在现实的医患关系中，一些医生出于私心，唯利是图，不从患者的利益出发进行诊疗决策，因此根本不能代表患者的利益。还有的医生为了医学研究，未经患者同意便把其作为实验对象，侵犯了患者的权益。这些都是女性主义所批评的“父权制”医患关系的种种表现。

　　在批评“父权制”医患关系基础上，女性主义也为建立新型的医患关系而努力。综合起来看，女性主义的医患关系具有以下几方面的特征：

　　性别分析的范畴以女性主义思考医患关系，首先便是引入性别分析的范畴。在女性主义看来，性别的建构不是由生物学决定的，因为生物学本身是以社会为中介的。性别系统不是偶然的现象，而是社会现实被组织、被标明以及被体验的方式。性别与社会性别的区分有助于人们看出这样一个事实：性别歧视实则是社会和文化造成的。把性别分析引入医学，目的在于发现或消除医患关系中的性别歧视，尊重女性、社会弱势群体和边缘人的需要和利益。

　　关怀的视角女性主义强调医患关系中的“关怀”，医生是关怀者，患者是被关怀者。这里所说的关怀既是一种实践、一种关系，又是一种品质，关怀者的感受力、关注、责任心、敏感、同情等品质是构成关怀关系的关键。这种对关怀的强调实际上延续了亚里士多德以来的德性论，把关怀作为医德的一种理想的尺度，对一个“好的关怀者”的性格、习惯以及行为和思考模式进行描述，使医生在处理医患关系时，能够主动地认同“一个好的关怀者”的理想模式。同时，把关怀视角引入医患关系不仅对医生的品质提出要求，也对作为被关怀者的患者提出品质要求，被关怀者必须对关怀者的行为作出积极的反应。

　　关系中的自主性尽管以往的医学伦理学在讨论医患关系时，也强调患者的自主性，但这种自主性通常具有个人主义的特点。而在女性主义看来，自我是一个联系的自我，一个人不是越与他人分离就越有自我，而是越与他人联系就越有自我。女性主义理解的自主性是一种“关系中的自主性”。它有三个特点：突出了人与人的现实关系；突出了人们自我选择的能力；强调一种互为主体的自主性，要求与人对话和交流，向个人主义的自主性提出挑战。女性主义也强调医生或患者都应在“关系”中发挥自主性。

　　情境的氛围女性主义在解决医患关系的矛盾，作出各种相关的道德选择时，要求医患双方都能关注情境、细节以及具体问题，而不着眼于抽象的和普遍化的原则。

　　多样化与差异性的思维方式女性主义认为，在思考医患关系时，应当从不同的角度提出问题。医生应当试图发现关怀患者的空间，寻求一种宽容的、可欲望的多样性。认为“统一的思维方式”是不可行的，不仅要求医患之间的相互尊重，也要求各自看到男女、阶级、种族、社会地位等差异对于选择和处理问题方式的影响。

　　作为一种新的学术视角，女性主义对于医患关系的思考可以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新型与和谐的医患关系的建立提供有益的借鉴。

2001.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