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五常政大论》云:“根于中者,命曰神机,神去则机息;根于外者,命曰气立,气止则化绝。”张介宾云:“物之根于中者,以神为主,而其知觉运动,即神机之所发也;物之根于外者,必假外气以成立,而其生长收藏,即气化之所立也。”历代注家多从动物、植物分别予以释解,认为动物以神为主宰,依靠的是饮食呼吸之出入,故出入废则神机化灭而动者息也;植物以外气为主宰,依靠的是气之升降,故升降息则气立孤危而植者败矣。实则我们认为,动物是以神为主宰,但也依赖“气立”,其精气运动有出入,亦有升降;植物之精气运动有升降,亦有出入,理解不可过于拘泥而片面。神机与气立是两个相对独立,而又密切相关的概念,揭示了生命体生化运动及其内外环境整体联系的两个重要的方面。 所谓“神机”,相对于“气立”而言,主要指神对生命体内气化活动的调控与主宰。机,即关键,如扳机。如张介宾注说:“凡物之动者,血气之属也,皆生气根于身之中,以神为生死之主,故曰神机。”故神昌则生命活动旺盛,“神去则机息”。由此可见,作为“根于中者”的神机,是生命存在的内在根据,是生命之所以能存在的根本,即生命体的生命力。它通过有组织、有目的的自我调控和运动,实现了人体内环境的稳态,同时在“气立”过程的协助下,维持着人体内、外环境的协调。同时,它也是区别动物与植物、动物之间不同种属的关键所在。另外,神机的自我调控能力,也是中医治疗赖以奏效的内在根据,《素问·汤液醪醴论》指出:“形弊血尽而功不立者何……神不使也。”即脏腑气血竭绝,神机衰败,则任何正确的治疗技术也将无能为力。张介宾注云:“凡治病之道,攻邪在乎针药,行药在乎神气。故施治于外,则神应于中,使之升则升,使之降则降,是其神之可使也。若以药剂治其内而脏气不应,针艾治其外而经气不应,此其神气已去,则无可使矣,虽竭力治之,终成虚废已尔,是即所谓神不使也。”可见,“神应于中”是治疗的关键,神之“使”与“不使”是治疗获效与否的决定性因素。 所谓“气立”,主要指生命体与自然环境之间“气”的交流与转化,也可以说,是生命体与外环境之间的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活动,是生命体赖以生存的条件。《素问·宝命全形论》云:“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即阐明了其重要性。由于外环境中存在着生命赖以存活的自然条件,正如《素问·六节藏象论》所云:“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故称“气立”为生命体“根于外者”。人体的气立的作用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生命体有选择地摄入外界的物质,如“五谷”、“五畜”、“五菜”、“五果”、自然界空气、阳光、雨露等,经过体内加工,将代谢物排出体外;二是在神机的主持调控下,顺应自然环境的变化,进行调节及适应性生理活动,如《灵枢·五癃津液别》所说“天寒衣薄则为溺与气,天热衣厚则为汗”等,以保证体内、外环境的协调统一。第三,人在神机的主导下,有意识有目的地利用、改造、创造外界物质与环境,以供人体所需;有意识有目的的调节心身状态,以主动地适应天地变化。正如《灵枢·本脏》所说“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适寒温,和喜怒者也”。“气立”活动一旦停止,生命体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条件,生命活动也就自然终止,因此称为“气止而化绝”。 神机是生命存在的根本,是主宰调控生命活动的机制;而气立则是生命得以维持的条件。二者相辅相成,共同维持着生命体的正常生命活动。而生命活动又是以气的运动变化为基础的,《素问·六微旨大论》提出了“动而不已,则变作矣”的观点,指出气的运动是天地万物存在的形式和固有属性。气运动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概言之有四种:升、降、出、入。自然界的生长化收藏,人体的生长壮老已,无不赖之以变化。升降出入是其共性,也是其基本运动方式。生命体与外环境之间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活动,主要体现为气的出入运动,如水谷入口、呼吸精气等;而生命体内的气化活动则主要表现为升降运动,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支,浊阴归六腑。”脏腑的功能也靠升降维系,如脾升胃降、肝升肺降、心火下达、肾水上腾等。可见,在人的生命活动中,神机、气立与气的升降出入运动是相互渗透,密切相关的。因此,《素问·六微旨大论》指出:“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器者,生化之宇,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故无不出入,无不升降。”认为人体生命活动异常,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气的升降出入失调,因而也才有“百病生于气”的著名论断。所以《内经》的藏象、病机、诊法、论治、养生理论,均用精气升降出入以分析人的生理、病理,指导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其目的就是维护或恢复神机、气立的正常运动,以达到《素问·生气通天论》所说:“是以圣人陈阴阳,筋脉和同,骨髓坚固,气血皆从。如是则内外调和,邪不能害,耳目聪明,气立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