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下午,Manfred Bruno Porkert(中文名满晰博)教授在意大利威尼斯家中仙逝,世界上又少了一位中医的坚强卫士,闻者莫不扼腕叹息。笔者曾与他谈论如何正确向外国人推广真正中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满晰博1933年生于捷克北部乌斯季州的杰钦,德国中医研究专家,1975年~1996年供职于慕尼黑大学东亚研究所。他学贯中西,通晓德、英、拉丁、中、法等多国语言。他自视为中医界的一员,以在西方传播中医学为己任。他曾撰著了多部中医专著,写的中医论文数以百计。他的中文藏书相当可观,有中医书籍8000多种,其他文史哲书籍2万多种。
满晰博是国际中医药学会的创始人和荣誉主席。从1989年开始,担任中国中医科学院的国际标准化中医药辞典执行主编。自上世纪50年代起,他发表了400篇以上关于中医药、中华科学、中华文化的论文、译著,并出版了诊断、药理、处方、针灸疗法、手法治疗的综合性教科书和一些译著以及通俗读物。这些著作最初主要以德语、英语、法语呈现,另有个别的内容被译成了日语、汉语、瑞典语、意大利语以及西班牙语。
满晰博著述甚丰,1974年结合个人研究成果出版的《中医诊断学》及《中医基础理论》等书流行于欧美,20年来屡屡再版,被译成英,法等文字,是公认的范本;1978年出版的《中医临床药理学》收入600余味中药;1984年出版的《中医方剂学》收入常用方剂400余首;1985年与学生合编的《系统针灸》,全面系统地论述了经络,腧穴,诊断,手法操作等,具有临床指导价值。他的中医学相关论文达数百篇,每有真知灼见,受到多层次读者的欢迎。满晰博教授与英国的李约瑟教授(1900年~1995年)是当代非中国籍的世界权威性中医学研究学者。
“中医是成熟的科学,是真正的生命科学”。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一位国外中医学者之口,让人叹服!其对中医发展的忠言名句更常被世界各地学者引用。谈到中医对外传播问题时,满晰博认为,中医的对外传播有很多困难,比如用药限制、医技水平参差不齐、国外民众对中医了解不足等。在国外,中药应用存在很大的障碍,因为大部分地区没有中医中药,所以只能从事推拿针灸等医疗活动。
还记得笔者去年邀请他为拙作《治不孕锦囊 The Keyto Baby Making》写序,他阅读我们已出版的《中医在西方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the West》及《治》的文稿后,就指出我们在翻译时不应把“中医”译为“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虽然这是由世卫组织定的,他认为应该是译成Chinese Medicine,因中医不只是传统的医学,由数千年前至今还是继往开来地为民众服务。他对翻译中医术语的执着和认真,可追溯到1988年,满晰博已提出《中医名词术语英译规范化问题》(《中医杂志》1988年第四期)等相关文章。
3月4日,我们应满晰博的邀请,由伦敦飞往威尼斯与其探讨如何把正统中医在国外普及,同时亲自答谢他为《治》所写的序。见面后才知他的身体已很虚弱,腰背疼痛,只能卧床,但他仍然非常关心中医的发展,而且坚持下床走到客厅与我们见面,我们先用针刺助其舒缓痛楚。面谈时我们完全感受到其对中医的热爱,渴望国外患者不再被伪中医误导,因他看到在国外行医的中医从业员,大多已被西方哲学洗脑,有的只掌握了一点儿的中医药知识,实践操作水平也不高,甚至不能叫中医,这就自然影响了中医的传播速度和范围。另外,多数民众不了解中医,甚至认为针灸就是中医,把针灸和中医画等号,对中医概念的理解很狭窄,存在巨大偏差,他强调不能助长此风气。他还谈到学中医之外国人,一定要深入研究中文,不可只从翻译本学习中医。他初学时就是先由《辞海》入手,足足花了八个月去学习。谈话期间,我们都认同应模仿近代武术家李小龙先生在向外国人传授武术时,学生必须用中文背诵武术的招式,如:摊手、膀手、枕手等,中国香港电台节目《功夫传奇》内咏春拳师傅叶问(李小龙之师)之子叶正就谈到这点,“若要学中国功夫,必须要懂中文”。顺便一提,在整个面谈过程中,满晰博一半的时间是用英语,另一半时间则是流利的普通话。
满晰博感慨地说,当今世界不论是科学家还是民众都已渐渐明白西方医学的缺陷,从而对中医的需求大大增加,可惜中医业者未能好好地抓住机遇,应对挑战,却在许多方面显得不尽如人意。在西方国家,一些投机分子到中国接受短暂培训(甚至是半个月的旅游“培训”),在缺乏中文知识的前提下,其实只是个中医门外汉,回国后施行中医治疗,这肯定只会败坏中医名声。更说道,读中医经典著作是必要的,而且不可只读一遍,通过坚实的中国古文知识,在反复阅读期间结合临床,才有可能获得更高水平的医学领悟。而要成为名中医,除博览群书外,背诵经典亦是基本功,如岳美中、刘渡舟、任应秋、朱良春、邓铁涛、路志正等名医皆告诉后学,熟背才能得心应手,口到笔到,由此可知,中国古文知识更显得重要。
满晰博更对我国之中医教育提出意见,在中医大学的教学内容中,西医占了很大比重。他对年轻的中医医生缺乏基础理论知识,医术平平感到不安,更担心老一代中医的消失将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他非常提倡仲景之学,主张从业者用药必须以《伤寒论》及《金匮要略》为基础,用药要精简。另外,他对某些在国内的中医专家的收入低及缺乏民众尊重表示不平,同时认为中医专业杂志的总体状况不佳,不但数量减少,而且质量下降,理论性不强,脱离临床等诸多不足都使他感到担忧。
满晰博教授一生为在国外传播及普及中医而努力,其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是受到世人尊敬的。英国中医师学会(FTCMP)会长、著名中医历史学家马伯英教授得悉后,写下这挽联:
挚爱中医,曾著书立说日耳曼,堪称圭臬;
逝失精英,常高瞻远瞩中西界,宛在音容。
横批:哲人其萎
我们相信,满晰博的中医之魂会一直在欧洲上空盘桓。他将注视着全世界中医界如何扳正历史车轮的方向,朝着康庄大道行进。
安息吧,满晰博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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