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经理论作为中医理论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前人以阴阳五行、脏腑经络、治疗法则等中医理论为基础,以所治病证为依据,经过长期地医疗实践探索总结而成,对阐明中药作用机理和指导中医临床诊疗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本文尝试对归经理论的源流、传统认识与现代研究进行分析,为归经理论的进一步发展延伸和现代研究思路提供一些指导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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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经的概念
“归”在《辞海》中释为“折返”、“属于”和“聚拢”,在这里“归”应取后两者之意,即药物作用部位的归属。而“经”原意为“纵丝”,在这里应理解为是建立在脏腑、经络理论之上的功能单位,是药物药效作用的部位,即“经络”或“脏腑经络”。“归经”即指药物对机体某部位的病变所起的治疗作用,具体来讲是药物对某经(脏腑或经络)或几条经的病变产生的治疗作用,而对其它经(脏腑或经络)或几条经的病变治疗作用较小或者没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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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经的形成历史
归经理论的形成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韩非子·喻老》中有:“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在肌肤,针砭之所及;在肠胃,火齐之所及;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这是早期关于疾病病位以及药物定位的论述[1]。《黄帝内经》作为中医基础理论体系确立的重要标志,同时也在归经理论形成过程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2]。如《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有:“五味入胃,各归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肾。”又如《素问·五藏生成篇》曰:“色味当五藏: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此外,在《黄帝内经》的其他有关篇章中,也有诸多类似论述,均对药物性味与不同脏腑、组织之间的密切联系立足于不同角度进行了精辟的阐述,对后世归经学说的创立和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3]。《神农本草经》中也有相关论述,如“当归调经,麻黄定喘,大黄泻下。”此论述已经近乎于归经之“说”,但并未明确地提出药物归经[4]。到宋代,医学家已经逐渐发现一个规律:即一般情况下药物只能对某一脏腑或经络的相关病症产生治疗作用,如《苏沈良方·论脏腑》曰:“某物入肝,某物入胃。”金元时期的张元素通过对脏腑辨证和药物配方的研究,认为遣方用药应明确各味之长,使之各归其经,以更好地发挥效用,进而提出“归经”这一概念。在其所著的《珍珠囊》和《医学启源》两书中已有“羌活乃太阳经风药”、“升麻乃手足阳明经伤风之药”等药物归经内容的记载。后世医家对此理论十分推崇,并将其用于指导临床用药,至此中医遣方用药上显得更加精确合理,疗效更加显著。在此之后的历代医家不断对各种药物对机体的选择作用进行归纳总结,充实和发挥了归经的内容,从而形成了比较系统的归经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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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经的传统认识方法
1以药物五色、五味、五气和取类比象来认识药物的归经
五色配五脏即“色白入肺、色赤如心、色黄入脾、色青入肝、色黑入肾”,后世医家据此将药色分为五类归属五脏以说明药物作用的选择性。如朱砂色赤入心经,再如《神农本草经》中有“五石脂各随五色补五脏”。此归属特性虽符合大部分药物,但非绝对;如浮小麦色黄但不入脾经;枸杞子色赤却不入心经。《素问·宣明五气》曰:“五味所入,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咸入肾,甘入脾,是谓五入。”在中药中确有一部分符合上述论述:如马勃味辛则入肺经。但这个规律同样在临床上并不适用于所有药物,如锦灯笼味苦归肺经而不归心经。《素问·六节脏象论》曰:“天食人以五气。”张介宾据此论述:“天以五气食人者,臊气入肝,焦气入心,香气入脾,腥气入肺,腐气入肾也。”后人也将五气配五脏作为药物归经的依据之一,如将消食类药通常在炮制需炒香以增强入脾作用,如炒楂曲(炒山楂、炒神曲)。另外还有以药物的质地、形状等特征为依据来确定药物的归经:如质地轻清之竹茹入肺经,质地重坠之龙骨、牡蛎入肝肾二经;胡桃形似脑而补脑等。但此种取类比象的方法如同上述3种方法一样也不能完全揭示药物归经的普遍规律,如白扁豆形似肾却不归肾经。以药物五色、五味、五气和取类比象来认识药物归经的方法虽然符合大部分药物归经特性,但并非完全符合所有药物。这一点是由世间万物的复杂性所决定的,我们对此应该有充分的认识。
2根据药物所治病证的脏腑归属或经络归属认识药物的归经
将药物的功效与脏腑结合是归经的认识来源之一。脏腑的病变,往往代表着脏腑的症候,如果某种药物能够对某脏腑病变产生治疗效果,说明该药物对某脏腑病变具有选择性,所以就将该药归入某经(脏腑)。在临床上,能够治疗手足抽搐等肝系疾病的药物归入肝经,如全蝎、天麻具息风止痉、袪风通络之功,故归肝经;能够治疗咳嗽、气喘等肺系疾病的药物归入肺经,如款冬花、杏仁有宽胸理气、止咳平喘之效,则归肺经。经络与各脏腑相连属,因此机体发生病变时所出现的症候可以通过经络表现出来。如果某种药物能够对某经病变产生治疗效果,说明该药物对某经病变有选择性治疗作用,则就将该药物归入某经。如同为外感头痛,后枕痛属太阳经头痛,用羌活疗效显著,故认为羌活归太阳经;而前额痛则为阳明经头痛,白芷、葛根治之常获良效,故将其归阳明经;若侧头痛则属少阳经头痛,治疗此头痛必选柴胡、川芎二药,故将二者归入少阳经。经络与脏腑虽关系密切,但又各成一系。由于历代医家所处历史条件、周围环境的限制以及自身对归经理论认识的出发点不同,使得他们在确定药物归经时或侧重于经络,或侧重于脏腑。如麻黄一药,因其善治外感风寒表实证,则归膀胱经络;但其又辛散温通,开宣肺气,则入肺,又属归脏之列[6]。综上可知,如果某药对某些脏腑、经络的病变起到治疗作用就可推论出该药物的归经。这种方法是以临床实际疗效为基础的,恰如徐灵胎在《医学源流论》所言“因其能治何经之病,后人即指为何经之药”,所以以脏腑辨证与经络辨证相结合来认识药物的归经是传统而科学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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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经的现代研究方法
归经理论的现代研究至今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从最初的文献整理逐步进入现代实验研究,关于归经理论的现代实验研究虽作过一些有意义的尝试,但仍未有重大突破。目前对于归经理论的实验研究大体分为以下几个方向。
药效观测法
认为中药归经的确定是以其药效为依据,李氏等[7]将常用中药根据其药理作用分类以统计各种药物归经频数,发现中药归经与其药理作用之间存在一定相关性,如泻下药入大肠经、抗惊厥药入肝经等均与归经理论相吻合。
微量元素体内分布观测法
认为中药所含微量元素在体内的迁移、选择性富集及微量元素络合物对疾病部位的特异性亲合是中药归经的物质基础,柴氏[8]根据研究结果认为中药归肾经的物质基础是锌、锰。
有效成分体内分布观察法
认为中药归经的确定是以其有效成分在体内的分布情况为依据的,中药有效成分的选择性作用是中药归经的基础。武氏等[9]通过观察牛膝的有效成分牛膝蜕皮甾酮在体内的分布特点,认为牛膝归经的脏腑络属关系与牛膝蜕皮甾酮对器官组织选择性分布的特点基本一致。
信号传导水平变化观测法
认为中药归经的确立是以中药对机体各脏器组织环核苷酸的水平的选择性调节为依据的[10-11]。
增溶作用
认为组方中引经药所含的活性成分对方中其他药物具有协同和诱导作用,而这些作用的实现主要通过增溶作用和影响细胞膜的通透性两个方面,如桔梗在银翘散中引经入手太阴肺经,是由于桔梗含有具有表面活性的桔梗皂苷,易溶于水,在达到临界胶团浓度后形成胶团,对挥发油和薄荷油等难溶性成分起增溶作用进而提高整方的疗效[12]。
群子参数法
根据群子统计力学理论来研究人体各器官组织及中药生命动力元素分布的群子参数之间的关系,金氏等[13]研究发现当群子参数R1<6时,中药以入肺经为主;当R1在6-9时,中药以入肾经为主;当R1在10-12时,中药以入肝脾经为主;当R1>13时,中药以入心经为主。此外根据各脏腑之间的生克关系与群子参数的变化趋势,考虑每一种药又可能兼入其他经。除此之外,叶氏[14]根据分子药理学理论认为中药归经应从现代医学的受体学说来认识。例如槟榔具有减缓心脏搏动、加快胃肠蠕动的药理作用。中医认为它归心、胃、大肠等经,而根据受体学说,槟榔含有乙酰胆碱,能直接作用于M胆碱受体和N胆碱受体。为M受体接受,就发生心脏受抑制出现心率减慢等;为N受体接受,就使胃肠平滑肌兴奋性升高,两者具有很高的相关性[15]。以上研究方法及观点均处于探索阶段,在中医学界尚未达成一致意见,对于实验研究仍处于百家争鸣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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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经研究的思考
归经理论自身的局限性
在归经理论的形成过程中,由于历代医家所处环境、条件不同,临床经验、认识各异,导致对归经概念内涵存在着诸多差异,而现存中医文献也无论述归经理论专著,使得归经的标准杂乱无序。例如桂枝,《雷公炮制药性解》称其“入肺经”。《药品化义》谓其“入肝、肾、膀胱三经”。《本经逢原》言其归“膀胱、心、肺经”[16]。因此加强对古代归经文献的整理工作,及早对归经理论的定义内涵及外延进行规范,统一归经学说及其相关研究是当务之急,以期建立一个较为完整的中药归经理论体系以便让其更好地在临床实践中发挥作用。此外,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不断发现中药有许多功效很难用归经来归纳,如升压、抗休克、抗肿瘤等;而药物新用途的不断发现以及药物新的给药途径,使其原先的药物归经内容显得有些局限,如血蝎有生肌敛疮功能,作用部位在皮肤、肌肉,肺主皮毛,脾主肌肉,而血蝎归心、肝经,没有提及脾肺;再如藁本功效散风祛湿止痛,用于治疗风寒头痛、风湿痹痛,而藁本归膀胱经[17]。而有些药物的归经对于临床用药并无明显指导意义,如驱虫类药主要作用于虫体。这就要求在对其研究过程中要以中医传统理论为基础,结合临床实践及其实用价值,运用现代科学方法进行拓展与创新。
现代研究方法的不足
归经理论的形成与发展来源于长期的临床实践,目前对于归经理论的现代研究多以研究归经的原理为主,多数以健康机体为研究对象,脱离临床实际,结果说服力不强。因为许多中药在健康机体上不表现其作用,而在其相对应的病证治疗上却表现出肯定的疗效。如五苓散对水肿病有明显的利尿作用,而对健康机体没有影响。因此药物对病证所表现出的疗效是决定药物归经的根本依据,而研究归经必须与具体病证结合起来才更符合中药归经理论。更为重要的是,中医归经理论作为中医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结合了深刻的哲学思想和临床经验,而在归经的现代研究过程中存在着忽视有效成分归经与单味中药归经之间的差异,忽视现代医学解剖组织与中医脏腑的差异、忽视动物器官与人体器官的差异,忽视药量与归经的关系,忽视归经理论的创新和归经研究的综合,忽视归经信息属性的研究创新及其关系研究的系统化的现象[18]。因此在研究归经的时候,必须首先认清其哲学本质,必须在辩证唯物主义的指导下,摒弃中医理论中形而上学的部分和对中医先入为主的成见,将理论研究、实验研究和临床研究三者密切结合起来,从物质和功能两方面进行解释,才能创立具有临床指导意义的现代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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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经与中医现代化
归经理论研究的实质就是对其作用机制的研究,它体现了中药广义的特异性与靶向性,如何科学地阐释和解析归经理论,同时也是中医规范化、标准化的重要内容。归经的现代化只有综合运用多种研究方法进行多学科协作研究,以弥补现有研究中方法孤立、学科局限的不足,通过在不同层次上阐明归经所涉及的现代生理、生化、药理、病理、解剖等作用,其理论研究才能取得突破性进展,进而才能加快中医现代化的步伐[19]。随着中药归经理论研究工作的不断深入,中医必将为世界医学的发展作出巨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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