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名中医王自立从事中医临床工作60余年,造诣颇丰,临证时辨证因、详论治、审脉法,擅长治疗多种病症,尤其是对脾胃病的治疗有着独特的见解。笔者有幸跟师学习,现就其治疗便秘的临床经验介绍如下。
案一 脾虚不运案
肖某,男,60岁,2013年8月13日初诊。诉便秘2月余,大便偏干,平素3~4天1行,便下艰难,努挣乏力,食后胃院胀痛不舒,喜揉喜按,神疲乏力,食少纳呆,夜寐欠佳,舌淡胖、苔薄微腻,脉沉细。胃镜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糜烂。
诊断:(脾虚不运型)便秘。
治则:补脾益气、行气通便。
方药:党参、炒白术、炒枳壳、仙鹤草各30g,茯苓、石菖蒲、肉苁蓉、炙甘草各10g,佛手、炒麦芽各15g。7剂,每天1剂,水煎,分2次服。
8月20日二诊:大便干好转,排便渐畅,但胃院部仍胀痛不适,夜寐好转。上方加砂仁5g以加强温中行气之力,继服7剂。
8月28日三诊:大便通畅,胃院胀痛明显缓解,疲乏减轻,纳食增加。上方继服7剂善后,以巩固疗效。
按《素问·六节脏象论》曰:“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凛之本,营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转味而入出者也。”大肠受脾统摄,职司传送糟粕,脾胃虚弱,则大肠传送无力。故临床上对便秘不可一味攻下,而要审证求因,明辨虚实。王自立遵“脾以升为健,胃以降为和”之旨,认为“脾以运为健,以运为补”,提出“健脾先运脾,运脾必调气”。所拟运脾汤,选药平和,方中以党参、白术、茯苓、甘草四君子汤补脾益气;枳壳、佛手理气调气以促脾运;石葛蒲芳香醒脾化浊;麦芽健胃消食;肉苁蓉润肠通便;仙鹤草脾肾双补。诸药合用,寓理气于补益之中,寓调胃于健胃之间,脾胃健运,大便自通。
案二 虚实夹杂案
樊某,女,40岁,2013年5月28日初诊。患者自述近7年来大便秘结,初服麻仁润肠丸、番泻叶等药即可解大便,后服无效,大便4~6天一行,便质干结如羊屎,排出困难,伴有院腹胀满,食后尤甚,口气重,神倦乏力,纳差,严重时伴有头晕、恶心、出汗,夜寐可,小便调,舌淡胖、苔薄白少津,脉沉细。诊为久秘,属虚实夹杂证。治宜健脾助运,润肠通便。方选运肠润通汤加减。处方:党参、槟榔各10g,炒白术、当归、生地黄、郁李仁各30g,炒枳壳45g,肉苁蓉40g,炙甘草5g。7剂,每天1剂,水煎,分2次服。
6月4日二诊:大便干结较前已明显好转,2~3天一行,脘腹胀满有所缓解,余症同前。上方加炒白术,加至45g,加强健脾之功,继服7剂。
6月13日三诊:大便通畅,每天一行,食纳增加,脘腹胀满明显缓解,服药期间未见头晕、恶心、出汗等症,唯觉疲乏无力。故加大党参用量至30g,补气助运,继服7剂。
6月20日四诊:大便调,诸症均除。药已中病,上药继服7剂以巩固疗效。
按王自立认为,习惯性便秘,多因便秘日久,邪滞不去,日久暗耗气阴;或反复使用泻下之剂,耗伤津气,终至津亏肠腑失于濡润,气虚肠道运行无力形成,而以大便秘结不通为标,气血津液枯搞、肠道运行无力为本。故在治疗时不主张峻攻,倡补而通之,自拟运肠润通汤以补虚运肠为主,俟气复津回,肠腑得以润降,则便秘自愈。方中重用白术、枳壳,二药一补一消;合党参以健脾调气;郁李仁、肉苁蓉润燥滑肠以助通下;槟榔降气消积导滞;当归、生地黄养血滋阴,润肠通便,一则益阴增液以润肠通便,二则防诸药耗津伤血;炙甘草和中调药。诸药合用,攻补兼施,寓攻于守,使补无滞气碍脾、攻无耗气伤津之弊。
案三 脾肾阳虚案
岳某,女,49岁,2013年9月12日初诊。患者自述于1年前行结肠息肉手术,术后腹部隐痛不适,大便稀,每天日一行,食生冷及受凉后加重,经中药调理治疗后痊愈。2周前饮食不慎后,出现便秘,大便干结,排出困难,2~3天一行,腹胀,矢气少,舌淡暗、苔薄微腻,脉沉细。诊为便秘,证属脾肾阳虚,肠失温润。治宜健脾助运,温肾润肠。投以枳术苁蓉丸。处方:白术、炒枳壳、肉苁蓉各30g。7剂,每天1剂,水煎,分2次服。
9月19日二诊:腹胀较前缓解,矢气增多,大便硬,仍2~3天一行,但排便困难明显好转,舌淡红、苔薄白少津,脉沉细。原方加厚朴10g以下气宽中,继服7剂。
9月26日三诊:大便调,腹胀除,舌淡红、苔薄白,脉细。上方加炙甘草10g以益气补中,再服7剂,隔天1服,以巩固疗效。
按便秘与大肠传导有关,正如《素问·灵兰秘典论》说:“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便秘发生多涉及脾胃和肾。本案患者正值七七之年,阳气渐衰,且因手术耗伤气血,阳虚不能蒸化津液,温润肠道,气虚则传导无力,血虚则津枯失润而秘结。治疗应用枳术苁蓉丸,方中炒枳壳理气宽中,行滞消胀,以走大肠而行气散结;白术既能燥湿实脾,又能缓脾生津,健食消谷,且温性较弱,与枳壳同用,使气得周流而津液生;加入质地油润而无燥性的肉苁蓉,甘温补中,因中为阴之守,且甘温润滑,能滋元阴之不足,使三阴精气充足,且入肾经血分,补命门相火,滋润五脏,益髓强筋,亦补肾阳兼润肠道。后加厚朴以下气宽中。药证相符,故病自愈。
案四 脾虚肺郁案
任某,女,17岁,2013年6月14日初诊。诉近2年来大便秘结不通,常依赖泻药,停药则2~3天一行,粪质干结,排便不畅,稍稍多食则胃脘胀满不适,伴有面部痤疮、脱发,舌淡胖、苔根腻,脉沉细。诊为便秘,属脾虚肺郁证。予泻白散合运脾汤加减。处方:桑白皮、枇杷叶、茯苓、佛手、石菖蒲、炒麦芽各15g,地骨皮10g,党参、炒白术、炒枳壳各30g,炙甘草5g。7剂,每天1剂,水煎,分2次服。嘱患者服药期间忌食辛辣刺激之品。
6月21日二诊:便秘较前好转,1~3天1行,余症同前,舌质淡胖、苔根薄腻,脉沉细。上方加炒枳壳至40g,麦芽至20g,桑白皮至20g。继服7剂。
6月28日三诊:大便好转,排便渐畅,1~2天一行,纳食增加,面部再未出新疹,自觉口渴,饮不解渴。上方加炒白术至40g,炒麦芽至30g,茯苓至20g,加黑附子5g,继服7剂。
7月5日四诊:大便通畅,食纳可,痤疮好转。上方继续加减调服以治疗痤疮为主。
按清·陈士铎《石室秘录》云:“大便秘结者,人以为大肠燥甚,谁知是肺气燥乎?肺燥则清肃之气不能下行于大肠,而肾经之水,仅足以自顾,又何能旁流以润溪涧哉?”充分阐明肺燥不行清肃之令可致便秘的理论。《灵枢·脉经》曰:“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隔属肺。”又曰:“大肠手阳明之脉……络肺,下隔属大肠。”肺与大肠,一脏一腑,一阴一阳,通过经脉的络属而构成表里关系。肺主宣发,是大肠得以濡润的基础,使大肠不致燥气太过;肺主肃降,有助于大肠传导功能发挥。而大肠传导功能正常,则有助于肺的肃降。肺藏魄,肛门又称“魄门”。《素问·五脏别论》曰:“魄门亦为五脏使。”肺主气,为五脏之华盖,其气亦役使魄门,病则主要影响气机升降出入,若致腑气失其顺降之常,魄门开合失度,糟粕不能及时传导排出,滞阻肠腑而成便秘。所以治疗便秘时,在考虑脾胃、肾、肝的同时,更应认识到肺与大肠相表里的重要性。故王自立在补气运脾的基础上加桑白皮、地骨皮、枇杷叶开肺气以启上孔,寓有提壶揭盖之意。正如《石室秘录》曰:“大便不通,全不在润大肠,补肺更妙。不止补肺,而在升肺,盖大肠居于下流……气既下行,沉于海底,非用升提之法,启其上孔,则下孔自然流动。
便秘是由多种病因引起的临床常见病、多发病,其主要病理变化在肠,属大肠传导功能失常,临床多责之脾胃,以通下论治,但疗效日微,病情反重。王自立认为在临床上对于便秘不可一味攻下,而要审证求因,明辨虚实,遵循“治病必求于本的原则,针对疾病根本原因进行治疗,充分发挥中医学整体观念,进行四诊合参,同时要重视辨证论治,熟知医理,精于医道,力争做到望其形而通其神,闻其声而明其圣,问其由而得其工,切其脉而续其巧,才能将各方各法灵活运用于临床。(田苗 甘肃中医药大学 王煌 甘肃中医药大学王自立名中医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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