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茵陈蒿赶春赶得早，刚春节不久，一场“沾衣欲湿杏花雨”之后，它那枯枝败叶已感知“吹面不寒柳树风”了，急不可耐地萌发出嫩嫩的绿芽。用不了多久，一丛丛茵陈蒿灰白中泛出绿意来，在冷寂的原野上显出生气勃勃。这时节，乡里娃子挎着小竹篮，手拿小铲子，在田垄沟畔寻寻觅觅，开端采摘茵陈芽了。
南朝梁时医家、文学家陶弘景云：“今处处有之，似蓬蒿而叶紧细。秋后茎枯，经冬不死，至春又生。”《本草纲目拾遗》载：“茵陈虽蒿类，苗细，经冬不死，更因旧苗而生，故名茵陈，后加‘蒿’字也。”都是说茵陈为多年生草本植物，能够经受住酷寒和冰雪的考验，当春乃生发，细叶蜷曲抱团，有一层灰白色羽毛，绵软如绒，有股浓郁的药香味儿。民谚云：“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茵陈当柴烧。”可见茵陈芽的新鲜只要在开春不久品味，春深时节，它就真的变成遍地深深浅浅的蒿子了。
明代有本图文并茂的《救荒野谱》，里边说的青蒿指的也是茵陈，“青蒿儿，才发颖，二月二日春犹冷。家家竞作茵陈饼。茵陈疗病还疗饥，借问采蒿知不知。”曩昔人们都是把它作为救荒菜食用。早春青黄不接，农家囤空缸浅，离新粮收获之季还早着，村夫就冒着料峭春风，在冰碴子里、在积雪中采挖茵陈、荠菜等早发的野菜，撒入少量杂粮面、麦麸，掺和均匀，入屉蒸成菜团充饥。
不过，在文人墨客笔下，茵陈芽的甘旨被描绘得令人唾液潜溢，唇齿生香。唐代杜甫曾写有《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组诗，其中有句“棘树寒云色，茵陈春藕香”，把早春茵陈的新鲜与春藕的脆香相媲美，可见杜甫对这种野菜的沉迷。北宋苏轼也喜食茵陈，他曾到苏南的润州、丹阳督导赈灾事宜。这里的茵陈发芽早，鲜味更足，他在《元日过丹阳明日立春寄鲁元翰》中赞道：“堆盘红缕细茵陈，巧与椒花两斗新。”他还写了一首《春菜》诗，“茵陈甘菊不负渠，脍缕堆盘纤手抹。”诗人把茵陈与蔓菁、韭芽、香荠、甘菊芽等春菜并列，看来茵陈芽定是上了他的美食排行榜，东坡居士对茵陈的喜欢可见一斑。明代文学家王世贞也曾写有“坐来薜荔时添润，斋罢茵陈尚送香”的联句，他同好友游览清凉寺遇雨受阻，小饮时薜荔凉粉的甜润与茵陈芽菜的幽香一样美好。
我不喜欢茵陈那种浓浓的药香味儿，却是爱着它那碧绿的汁液。把它与艾草叶洗净，在开水里焯过，一遍遍地搓弄，揉出来鲜绿的汁液，用其和糯米面，包入豆沙后入笼蒸熟，品之糯韧绵软，幽香扑鼻。清明祭祖时，采得半篮茵陈芽，做青团做蒸糕，吃了能够消一年的晦气。
茵陈蒿的药用价值非常特别。中医以为，茵陈味苦、辛，性微寒，无毒，归脾、胃、肝、胆经，有清热利湿、利胆退黄之功效。清末民初实业家张謇根据茵陈养肝利胆的药效，还研制了保健酒“颐生茵陈酒”，其色金黄润泽，其味芳香耐口，又可清热燥湿、舒筋活络。（山东 刘琪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