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本草纲目》入载《世界记忆名录》,充分反映了《本草纲目》的广泛影响力。德国著名的汉学家文树德组织了一大批中国中医药专家,对《本草纲目》进行了翔实考订,并做了一次全新的英译,以促进其在世界范围内更好、更快地传播。
皇皇巨著 影响深远
李时珍乃16世纪伟大的医药学家,在植物学研究方面亦为世界前驱。郭沫若曾为《本草纲目》两次题词,并高度评价了李时珍的贡献和《本草纲目》的成就:“李时珍是伟大的自然科学家,他在药物学中尤其有突出的成就。他的《本草纲目》记载药物近两千种,具有总结性与创造特色,使中国医术得以推进,人民健康有所保障。他已被公认为世界第一流科学家中的一位显著的人物,当永远向他学习。”
国际著名的中国科技史专家、英国剑桥大学教授李约瑟也写道:“毫无疑问,明代最伟大的科学成就,是李时珍那部在本草书中登峰造极的著作《本草纲目》,……李时珍作为科学家,达到了同伽利略、维萨里的科学活动隔绝的任何人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平。”也就是说,李时珍是在中国与外部世界科学研究活动相对隔绝、相当封闭的境况下,在本土独立完成了科学研究。他的成果必然带有中国文化的特色,也具备科学的基本特质,更有时代的鲜明特征。
初次邂逅 留下遗憾
王世贞(1526~1590年),字元美,号凤洲,晚号弇州山人,江苏太仓人。明代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曾官至刑部尚书。王世贞在文学上的成就极高,力主复古。他是明代文坛“后七子”的领袖。其他六位分别是李攀龙、谢榛、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伦。王世贞曾主导文坛20余载,文名隆崇一时。当时的许多士大夫及词客家莫不奔走其门下,得其片言只语的褒奖,则声誉鹊起、身价骤升。他著书立说十分勤勉,著有《弇州山人四部稿》《弇州山人续稿》《弇山堂别集》《鸣凤记》等。今人整理出版《王世贞全集》。在《明史》卷中有王世贞传。由此可见,王世贞是位永载史册的著名人物。
当年李时珍为及时出版毕生心血凝聚而成的《本草纲目》可谓煞费苦心,备尝艰辛。他不辞劳苦,辛勤奔波,亲自跑了黄州、武昌,最后来到了当时全国的出版中心南京。可是书商们只对热销的戏曲、小说话本感兴趣,因为这些为大众所喜闻乐见,是人们的精神食粮,只要畅销就能很快收回成本进而赚取利润。而要出版一部医药类的学术专著如《本草纲目》,除非有名家作序推荐,否则前景渺茫。在这样的境况下,万历八年,李时珍沿江而下,直奔太仓,在直塘弇山园会晤了当时的文坛领袖王世贞。王世贞克尽地主之谊,留饮李时珍数日,并在和其交谈后允诺作序。然而这件十分有意义的事竟然一拖十载。初次见面10年之后,王世贞才兑现承诺,为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写作了序文。
王世贞在万历十八年为李时珍《本草纲目》写就了序文。从此,王世贞的名字就和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紧密相连在一起了。人们只要提及《本草纲目》,就自然而然会想到那篇神彩飞扬的序文,想起那位名叫王世贞的大文豪。正因为有了王世贞的序文推荐,南京书商胡承龙答应为《本草纲目》雕版刊刻,并在1593年完成了印刻。然而,此时的李时珍已走到了生命的终点,没能在生前亲眼看到《本草纲目》的刊行。应该说,李时珍是带着无尽的遗憾而去的。当然,在人生中本来就充满着许多无奈。1596年,《本草纲目》金陵版正式刊行。就这样,南京成为金陵版《本草纲目》的诞生地,也是《本草纲目》走向全国、影响世界的出发地。由此看来,李时珍和江苏有着很深的情缘,也有许多耐人寻味的故事。
个中际遇 十载默然
王世贞为《本草纲目》写序这件事拖延了整整10年,其中的故事耐人寻味,主要原因有三方面。
时机不对 李时珍访晤王世贞之时,正值王世贞仙师昙阳子升天之际。王世贞要忙着为其师操办丧事,实在没有好心情应酬其他。对此,王世贞自己作了说明:“蕲州李先生见访之夕,即仙师上升时也。寻出所校定本草求叙,戏赠之。李叟维肖直塘树,便睹仙真跨龙去。却出青囊肘后书,似求玄晏先生序。华阳真逸欲临仙,误注本草迟十年。何如但附贤郎写,羊角横抟上九天。”这首诗大意是:李先生恰似我家乡太仓直塘路旁那颗歪脖子老柳树,他幸运地能亲眼目睹我仙师昙阳子升天成仙而去。当我俩坐下面晤时,他却从青布袋里拿出了《本草纲目》一书。他此刻的目的好像是来请求我写一篇正如皇甫谧著作中一样精彩的序。他难道不知道当年华阳真逸的陶弘景本来可以很快成仙,就是因为痴迷醉心于注解《神农本草经》而耽误了整整10年。我看还是把著书立说的文案工作交给后代来写,这样就可以跟随着我仙师一起成仙升天。
诗文有点幽默,虽说没有什么歹心恶意,但也决非赞美颂扬。对李时珍来说是满怀希冀而来,却带着无限失望而去。这次太仓之行,并没有达成“愿乞一言,以托不朽”的心愿,因此也就没能促成书商雕版刊行的目标达成。
性格不合 在当时的实际情境下,李时珍和王世贞相处晤谈,必然会涉及道士、道教、道家的话题。王世贞对此推崇备至,他是虔诚的道教徒。而李时珍一直秉持科学立场,对服石炼丹、升天成仙是不以为然的。李时珍曾说过:“方士固不足信,本草岂可妄言哉?”这是鲜明的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态度。10年之后,王世贞在回忆起这次晤谈的情景时,不过是用了“津津然谈议也”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而非志同道合、相见甚欢的刻骨铭心。这里并没有强烈情感的表达,也没有情真意切的流露。这也反证了王世贞对李时珍访晤时的敷衍了事,只是场面上的一般客套礼仪而已。整整10年,李时珍和王世贞再也没有积极地交流互动,这“冷战”的10年,大好光阴一如逝川,一泻千里流淌而去。这其中的缘由,今人是难以完全明了的,或许只有深入到二者的心灵深处去把握他们血脉的悸动,才会真正了解真相。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两人的性格迥然。站在李时珍立场而言,他有古代知识分子的傲骨气节,不肯轻易低头。既然已真诚请求过,便不会再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一味哀求,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而从王世贞的立场来说,是李时珍来求他的,他当时无暇顾及,也没心情来做这事,然而李时珍就因此再没有一点主动表示的诚意,那他也只有等待对方再次示意。该来的总归会来。王世贞心里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当李时珍垂垂老矣,又是疾病缠身之际,想到未了的心愿,牵肠挂肚的依然是《本草纲目》。于是李时珍委托长子李建中亲赴太仓弇山园拜访王世贞,请求其兑现10年前的承诺,为《本草纲目》作序。当王世贞看到李建中的面孔,情不自禁地想到李时珍当年的身影,难忘李时珍那企盼的眼神,一股内疚涌上心头,于是提笔挥毫,奋笔疾书,一篇文采飞扬的序文在顷刻间就落墨纸上。李建中完成了出访的使命,顺利达到了目标。
王世贞在写好序文不久就驾鹤西去。难以想象,假如王世贞没有为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作序,那还会有金陵版《本草纲目》吗?很有可能是《本草纲目》就淹没不彰了。所幸,历史并未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而且所有创造历史的主角们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我们向他们的明智抉择致敬,感谢他们为科学增彩,为历史争辉。
还有一点也值得一说,那就是李时珍之子李建中时任四川某县县令,属于政府公务人员,对官场交际的套路了如指掌。所以李时珍叫他去与王世贞交际沟通,可谓慧眼识珠,深得其人。而李建中不辱使命,勇于担当,顺利完成老父重托,促使其事圆满完成。
未给酬谢 李时珍没有给王世贞润笔酬谢。按照当时的社会习俗,求人作序是要付给人润笔酬谢的,相当于现代的稿酬。这是一个普通的人际交往常识,李时珍不会不懂,但他很可能是恪守着古代知识分子“君子固穷”的节操,只是一门心思研究科学,囊中羞涩。王世贞回忆:“解其袋,无长物,有《本草纲目》数十卷。”这也可以理解李时珍到太仓时没有另择住处,而是完全听从主人安排,就在王世贞的弇山园中留饮数日。李时珍当时能凑全路费就算不错了,他哪里还有余钱来作润笔酬劳呢?
今年是李时珍诞辰500周年。在这样一个特别的时刻,我们不禁深切怀念这位伟大的先哲,颂扬他杰出的贡献,学习他不断进取的奋斗精神。(徐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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