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展卷欲书“杏林礼赞,手书心声”之文,竟无语凝噎,不由泪满襟衫。思之前后,大疫以来,慷慨之事俯首皆是,感天之声侧耳尽闻。耳闻目睹,日日感慨,然此类人尽皆晓,罗列更难叙感念之情,唯近日感慨颇多,遂书此抗疫之文。身在岐黄,书当不离内经之文,然经文之旨莫贵于运气,运气之重莫在于五季之序,细思之下,抗疫之精神与五季之序暗然而和,故斗胆借用岐黄先圣之法,书抗疫感怀之文。然抗疫之时,全民皆奉献,只因身在岐黄,于医者之精神感悟颇多,故略述于文中,确无厚此薄彼之意。以此为序,略作小解。
坚成之纪,火金之岁,天刑之年,大疫。经言年有五季,医之所谓春、夏、长夏、秋、冬也。以此喻抗疫,恰如其分也。春木之生,如疫之初,若医之初征。夏火之长,如疫之盛,若医之温暖。长夏土之化,如疫之平,若医之承载。秋金之收,如疫之退,若医之无闻。冬水之藏,如疫之殁,若医之坚守。此为抗疫之五季也。然岁之迁,周而复始,今冬之藏,为彼春之生。抗疫精神之藏,亦成民族生生不息之力也。
春之木,继往年之冬精,阳气初萌,生机满溢,一片向荣。忆疫之初起,四海之内无不恐慌,皆闭户塞牖,近而不敢及,语而不敢高声,心中惴惴恐生不测。然此之时,为医者之所见,请战之书纷至沓来,请愿之语响于耳畔,或曰不念生死,不计酬报;或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或曰余尚无妻室,父母健,为民殒身,未为不可;或曰余有妻室,有父母,人间之美已尽享,为民殒身,未为不可也……然此等大爱之语,言之者尚为人子,未尝历风雨,不曾经坎坷,然其毅然之词动感天地,岂非国之希望,医之栋梁哉?岂非国之春生之气耶?斯如民之所言:何为勇士?无非初入医门,效法先贤,着战衣,救死伤,慷慨赴死者也。呜呼!世言年少之无用者多,言其不谙世事,不做学问,无有大义。怪哉缪也。试问赴国难者岂无少年?芳华正美,风华正茂,勇而向前,何尝言退?国之生机在此,医之生机在此,为春之生也。
夏之火,游行其间,促枝繁,助叶茂,以其暖而安万物,用其热而袪阴寒。疫之盛也,岂非如此?医之暖也,岂非同理?八方一家,九州同室,举国皆勇,繁荣之象也。除夕之夜,医者尽有弃家舍亲之勇,更有离妻别子之痛,大孝而不言己所往,挚爱而不述己所惧,唯拯救含灵之语,彻夜在耳,不敢慢待。天下医者以万计,四海之内,如江河之奔涌而共聚一地。然医者尚有子,隔空相拥者有之,见面不识者有之,阴阳相隔者亦有之。着小处,有以己之食果他人之腹者,以己之衣御他人之寒者;有见而不能相拥之夫妻,有思而不能相见之至亲。举无大小,皆着暖意,于四海之内游行,安民之忧虑,助国之繁荣。此非夏之象耶?余尝感业医之难,无所适从之感油然生矣,盖不解圣人为生民立命之志,为往圣继绝学之心因何而生之。当此之时,全然而解,大爱义举如夏生之火,赴薪而成燎原之势,诸多心志,皆在生民之命也。医之暖意在此,大爱之长亦在此,为夏之火也。
长夏之土,无谓善恶,尽皆载之,而后化之以养万物。医者如土,承载奉献,殒身不惧。试看医者,染疫者愈而继战者不可谓不多,伤而无怨者不可谓少。有故意伤医者,以刀相见,然医者皆无怨,尽皆负伤而赴战;更有他国言而不逊者,亦未能动其毫厘。此皆为舍命而为也。然至于爱命,善恶一也,医患一也。余尝闻伯礼先生不顾生死安危,不避人之所恶,尝言:吾辈为医者尚不敢在前,于民何能安心?此语尽道医者之心声,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不谈生死,不计酬劳。此尽皆为土德,言其包容之德,象其舍生之心也。
秋之金,如叶之落,如果之熟,如疫之损,若离家之归。疫之损时,举国欢腾,追思之日,难掩涕泪。然不敢忘者,为民殒命之英烈也。初春离家,却无秋时之归;初秋叶落,却无归根之路。追忆之余,当有所思。逝者已去,然我辈生者当继之,不唯继之以医之术,亦当继其为医之神,此亦为秋之果也。其德类金,虽肃杀悲凄,但不能失其志也,当收果为精,化而为神也。收之德,虽收而不忘明春之生,前赴后继之象也。
冬之水,处人之所恶,利万物而不争。冬之意,在藏也,如大医藏而不言其难,避而不说其苦,亦如疫之灭,不复生矣。抗疫之精神,藏于此也,书之于册,记之于史,传而承之,使其永生而不灭,为后世所用也。冬之用,坚守也,坚医者之初心,守仁术之要义,冬之象也。
呜呼!国之强者,民之幸也;民之强者,国之幸也,家国天下,古而一也。壮哉我大国之风,临大疫而收放有序,万民同而张弛有度。危难之际,见忘我之勇士;大疫之时,有敢死之英烈。五季之喻,可明也。春喻初心,喻国之希望;夏喻义举,比人之真情;长夏喻厚德,成医之无私;秋喻不息,承前人之精神;冬喻勿忘,守医之要义,助国之希望。
大义善举者俯首皆是,不唯医者,余不敢忘也,余所业为医,故不敢妄论其他。然于国于民行大义者皆为勇士,尽皆俯首拜谢。
自在飞花,亦如清梦;无边丝雨,绵如哀愁,只愿英雄安好,英烈安息!(景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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