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气本体论的阴阳思源与正误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阴阳者, 天地之道也, 万物之纲纪, 变化之父母, 生杀之本始, 神明之府也, 治病必求于本”。阴阳乃中医学的源始, 对于阴阳关系的理解与体悟将直接影响着对中医理论体系的把握和解读。然而笔者自读书以来, 却发现现今对于阴阳关系的解读中有诸多值得商榷之处, 尚需进一步思考辨析。
问题的提出
任何一门学科, 追其究竟, 其根本的问题便是本体论和方法论的问题。其本体论和方法论, 将决定其对世界的根本认知和思维模式。本体论和方法论的不同, 必将导致对于同一事物认识的差异, 以及对事物间关系的不同认知。如若对于本体论及方法论混淆不清, 带来的自然是对事物理解的晦涩和不明。因此, 对于阴阳的认识及其相互间关系的辨析, 当立足中医学固有的本体论和方法论基础之上, 方可得其全, 而尽其用。
中医学本体论和方法论
中医学的本体论、方法论是什么?我们知道, 中医学诞生于具有数千年文明历史的中国, 中医学的产生与发展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土壤和根基, 也正如鲁明源[1,2]所说:“中医学根植于中国古代的传统文化之中, 中医理论的建立依赖于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和独特的认知方法”, “古代哲学思想和思维方法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 也是中医学的命脉之所在, 其精神内核渗透在了中医理论体系和临床实践的各个方面”。而在古代, 本来亦有“医源于易”“医易同源”等论述。可知, 中医学与中华文化固有之本体论、方法论, 当一脉相承。
此下, 笔者将首先对中医学之本体论、方法论进行论述, 以明其思用之源, 并兼以与现今唯物论的实体思维进行对比, 以知其方法之异。
气一元论——本于内求而统乎“心”“物”的本体论
中国古代哲学中以气为宇宙万物的本原, 以气的运动变化为一切事物发生、发展和变化的根本原因, 气成为了中国古代哲学中一切存在和关系的最终承载者。《庄子·知北游》中说:“通天下一气耳”[3]。
气本体论跨越了现代哲学中对于唯心、唯物的划分, 它将所谓的心与物以“一气”代之。既不似唯心论的形而上, 将世界本源归于超现实不可知的意志、灵魂, 也不似唯物般将主观意识独立于物质现象之外, 将认识主体与客体相离。它将形而上哲学中的超验与不可测知, 变成了“可体验”, 纳入了主观意识的体悟范围。其“人之生也, 气之聚也, 聚则为生, 散则为死”的生成论, 看似是如唯物论中原子构成论, 本应该以客观实体结构为根本研究对象, 而尽力避免主观意识掺杂其中, 可他却以“主客相融”的姿态划破了物我之分, 只在于体知主客、心物间的“自然而然”。心物相合, 本乎一气, 既非唯物, 亦非唯心。
气本体论之所以确立的根本原因在于, 唯心、唯物, 若以生命现象而论, 实则“心”与“物”皆为现实的存在, 并本来真实可感的存在于每个人的生命里, 只是在关于本体的无尽追求探索过程中, 人们习惯了生命力用的外求, 外求的学问总是从生命的外显之象或人主观以外的物质实体来认知, 进而探索生命的本质、本原。向外而观不断地探求, 最终便自然而然将生命、世界归于或心或物两大部分, 并皆以此为本, 各有其用。然而气本体论, 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将心物合一了。其所以如此, 正是因为它透过外显之象、物质实体之分, 而观悟到了生命的本质、本原。其之所以能如此, 是因为古人观察世界或生命的方式是内求的, 或是以内求为主而内外兼修的, 其以内求为主是以不摒弃否定人的主观, 转而以人之主观为主, 主客相融于“本”, 保存了认知主体与客体生命本身的“自然而然”, 生命所俱即其所识。无论现代科学所分之物质能量信息、抑或社会科学之道德伦理心理, 其都统于一“本体”, 皆为“生命之现象”, 更确切地说皆为“本体之显”, 而且皆可为生命所用, 即本体即作用。
一元之气的本体论认识与“内求”为主的探知方法是相辅而行的, 主观内求以应内外的方式使其更关注于生命的“元整体”, 而非是生命的部分。“元整体”的本质本原注定会是体用心物相合的“一元之气”, 而不是主客相离的唯物, 或不可测知的唯心。“气本体”正是古哲人们以生命为载体内观外察“感而遂通”所得之本, 它不只是逻辑推理性的, 更是充满了生命主观的体验性和直觉领悟性。它不似西方哲学中本体论的高远与不可接近, 表现为独立于现实世界之上, 而是至平至易可感可知的存在, 其虽至平可感, 终极却又玄之又玄。言其平易则无器不有, 言其至玄则无所不包, 神用莫测。若总而言其所存, 可为:气者, 包乎万物之外, 而又贯乎天地万物之中者也。通乎物我、心物, 存乎自然而为本, 因言以会意, 称之曰“气”, 体用全赅而非二, 名之曰“一元论”。
对于生命、物质本质、本原的描述, 古人或以之为气、或以之为道、或以之为心、或以之为理、或以之为无。其实都是对此本体的阐述, 只是因其角度或认知途径的不同而各具其名, 如马一浮[4]所云:“道言其隐, 器言其显。气以流行言, 理以主宰言, 物以凝聚言, 变以合散言, 皆非二之”。秦立新[5]亦曰:“谓之‘气’, 是言其极精极微而真存实有, 有质无形;谓之‘理’, 言其为一定的规律、道理, 可知、可识;谓之‘心’言其存于主体意识中, 能被主体意识, 与认识主体合一;谓之‘无’, 言其不拘于色相和结构实体, 为万物万有之源;谓之‘道’, 则言其无所不在, 可以践行”。而最终以“气”为常用。气本体论的确立以其至实又极虚的存在沟通了道器之分, 以其本存而似无的状态贯穿了有无之境, 以其运行不息刹那相续的本因洞悉了生灭聚散。“气始而生化, 气散而有形, 气布而蕃育, 气终而象变” (《素问·五常政大论》[6]) , 一切一切因之而始, 因之而生, 因之而化, 因之而成, 因之而终。
象思维——凡“有”皆象而沟通“主”“客”的方法论
在气一元论本体之上, 如何认知万物?张载[7]云:“凡可状皆有也, 凡有皆象也, 凡象皆气也”。在气本体论中, 一切现象皆为本体气之显用, 本体之显即名为“象”。在现代科学架构下的物质实体、信息、能量、以致人的主观感知、情志、心理等皆可为“象”, 因其皆在“本体之内”也, 皆为本体之显用。凡象皆气, 凡有皆象, 直至无物不气, 亦即无物不象。
象思维是与气一元论相应而生的, 并非刻意而为, 私意创造。意象思维亦如气本体那样, 将现代科学所分之“心”与“物”相融了, 其亦跨越了主、客的界限, 主客相融于一心, 一切“象”皆可俱于心。其以认识主体的主观体悟性为本, 心主于万象而不迷, 且万象成为了沟通主客、心物、形而下之器与形而上之道的桥梁, 世间之象成为了主体认知体悟生命本质、本原的“示月之指”。古代先哲在认知世界的过程中, 因于象却从不止于象, 总要由象而得“气”, 由象而入道, 如《周易·系辞上》[8]言:“仰则观象于天, 俯则取法于地, 观鸟兽之文, 与地之宜, 近取诸身, 远取诸物, 于是始做八卦”, 此为第一步;而“以通神明之德, 以类万物之情”, “易无思也, 无为也, 寂然不动, 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此则臻于至善。而其要总在于, 以生命为对象、以生命为整体、以生命为作用、以生命为终极。周遍乎万物而无不包, 贤者籍之以明体达用, 谓之曰“象”。
气一元论下阴阳五行等概念的衍生
在气一元论的本体下, 进一步思考阴阳、五行等诸多中医学概念的衍生, 笔者发现, 阴阳、五行等概念, 绝不再只是现今中医基础学所谓的逻辑说理工具或相互独立的几种哲学思想学说, 众多概念不再只是虚无空洞的逻辑学言辞, 而是有源之水, 有根之木, 是古人对仰观俯察-主客相融-感而遂通所识生命状态的本体性阐述, 是古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根本之道。
1. 阴阳五行化生——由体因用应象
在气一元论的本体下, 对于阴阳、五行、三阴三阳、六气等概念衍生的根本原理进行思考。笔者体会, 可概括称之为“由体因用应象而生”, 其相互之间的关系, 实则是相互关联, 且都不离于本体, 可称之为“名虽分以致用, 实却总归于一”。其衍生及相互间关系, 可大致简略叙述为, 本体为“一”, 气行以用, 一行即有“二”, 二之用可为开合, 为升降, 为盈缩, 后世的开合、升降、出入等都是在“二”的层次起用, 可以总称之为“阴阳”。开合升降循环不已, 是以有“中”, 亦可名之为“枢”, 开合兼以枢、升降兼以中, 故名为“三”, 是故后来的“开合枢”理论即是在“三”的层次起用, 具体运用时则合以阴阳各三, 以为三阴三阳开合枢。二为阴阳, 阴阳以象显, 若依气体运行之序, 则又有阴阳之再分, 气之方升, 为少阳;气之全升, 为太阳;气之方降, 为少阴;气之全降, 为太阴, 是为四象 (亦可由体之阴阳与用之阴阳相合而得, 理义同) , 故名为“四”。四象流转, 兼之以中, 是以有“五”, 名为五行。此即现今所谓之“中土五行”。五行之生, 从象而显, 兼之以幽, 是以有“六”, 可名为“六气”, 六气者, 以一气统五行之谓也。六气的实质解读及具体内涵的阐释当依据《素问·五运行大论》《素问·六微旨大论》等进行, 笔者将对其另行一文。本文首取阴阳而论之。
2. 阴阳本于象
阴阳者, 象也。《素问·五运行大论》曰:“夫阴阳者数之可十, 推之可百, 数之可千, 推之可万, 天地阴阳者, 不以数推, 以象之谓也”。《素问》论述阴阳的相关问题亦以“阴阳应象”名篇。实则, 古人是以象而观阴阳的。
“以象观阴阳”之实当为:阴阳本应乎象, 象即是阴阳的实质。一气与阴阳的关系, 即:本体一气, 行而分阴阳。气本为一, 阴阳为二, 二者, 一之行也。而在具体论述时, 则多因所分层次不同而有阴阳辨识混乱的情况, 笔者分析经典中诸多关于阴阳的论述, 总结阴阳所分的层次, 其大致可用“体、用、象”3个层次的阴阳分法加以概括。以气之体论, 居上者为阳, 居下者为阴;以气之用论, 则升者为阳, 降者为阴;以气象之幽显论, 则显者为阳, 幽者为阴。在实际运用中, 则或以体, 或以用, 或以象, 或者间杂而用。在研读经典过程中, 各种不同分法的间杂应用总有使人茫然不知其意的感觉, 甚或有时化生歧义, 而更多的研读者则会是顺于习惯或畏于晦涩而轻易带过, 并不加以思考解释, 甚至于许多注述经典的医学大家也不能幸免, 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中的太少阴阳四逆与脏腑四季的对应;《素问·六节藏象论》中四脏与太少阴阳的对应, 以及为何不及于脾的问题;再有五运六气中三阴三阳与六气对应的实质意义等, 而读者若执此三者而仔细辨别, 当不致歧义丛生, 更能明白经典的本义, 体会清楚古人所述脏腑、气运等的实质状态 (对于相关问题的阐释, 此处从略) 。
阴阳本于一气而行, 概括而言, 则一气体用之全彰显于象, 即为阴阳。阴阳者, 一气运行之大象也。是故言阴阳即当知一气运行之实, 由象则可以明体达用, 体气未明, 因象而求, 天地之道未知, 法于阴阳之象而知, 四时五行之序未合, 法于阴阳象变而合, 人亦同乎此理, 此应该即是《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阴阳应象”的深层意义。而对于本体之气, 由体而用而象的状态进行概括, 笔者以为可以如此阐述:一气之“体、用、象”三者, 密不可分, 互为根本, 以一气为本体, 由体而用, 一气运行布散即为二三四五六以致万物, 万物以象显。全体即用, 全用即体, 体用一源, 彰显于象。《系辞》谓之曰:“易有太极, 是生两仪”。
3. 阴阳正误
立于气一元论及“体、用、象”三者之关系, 反观于阴阳的论述。如第九版《中医基础理论》[9]云:“世界本身是阴阳二气对立统一的结果”、“阴阳对立制约是指属性相反的阴阳双方在一个统一体中的相互斗争、相互制约、相互排斥”、“阴阳互用, 指阴阳双方具有相互资生、促进和助长的关系”、“阴阳互藏, 指相互对立的阴阳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包含着另一方”、“阴阳转化, 指事物的总体属性, 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向其相反的方向转化, 即属阳的事物可以转化为属阴的事物, 属阴的事物可以转化为属阳的事物”等, 还有诸多学者大家的论述, 如祝世讷[10]言:“阴阳学说是唯物论与辩证法的高度统一”“一生二是产生新质”, 王正山[11]言:“阴阳是对立双方关系的一种描述”, 抑或私意逻辑出一些看似高深化的论述:“阴阳是特化的对立统一”“阴阳的深层内核”等, 甚至将中国古代一脉相承的阴阳割裂开来, 如, “中医的阴阳学说是医学的, 不是哲学的”, 这类看似想要为读者分清的论述, 在落实到中医学以及中国传统文化中时, 反而会使人们愈加摸不着头脑。诸如此类, 皆是因为不明本体的缘故。统而观之, 现今所论阴阳者, 实则必定是从“二”来解, 以阴阳是矛盾的双方, 先立其相反相倍之义, 而后两者发生作用, 而为交感、互藏、转化等。仔细思考其逻辑过程当知, 这乃是仅由其现象而言, 见其“象”之相反, 便言其相倍相杀;见其象之变, 乃言其互化互藏互用。而追其究竟, 乃仅是从“一分为二”之“象”来认识阴阳而已, 远未得其全体全用。这在整个的中医学本体论方法论中, 可谓是“只知其二, 不知其一”。只是因乎象而得象, 并未因象而知体达用, 离开了本体的“阴阳学说”, 甚至“五行学说”, 最终也只能是一种学说而已, 阴阳、五行等也只能是几种不同的逻辑说理工具, 并不能上升到现今哲学科学所谓的世界本体论层次。如此, 则中医学的“阴阳”不如“矛盾”, “五行”还不如元素、原子, 也无怪乎现今之以“阴阳”为对立的说理工具, 以“五行”为5种基本物质。实则, 二者一之行也。本体一气, 运行成物, 物必以象显, 凡象则必有其对面 (因为本体成象, 由人观之, 只可得其一面故也) 。是故言象, 则必称“阴阳”, 阴阳即是世间所有象之总称。此亦即是《黄帝内经》之“阴阳应象”。然阴阳者, 道之动也, 见象必当知其体用。对于“应象而达用明体”的认知过程及三者的关系, 笔者思考, 可以叙述为:“其象之对, 实其用之反, 其用之反, 乃其体之行, 气体运行显象为二, 合实则为一, 一之行则为二而已。于其‘合’言终归为一, 于其‘分’言则有二三四五, 以致无穷”。合者, 识其本也, 分者, 便于用也。不可因用之便而失本之识。是故, 说阴阳之相反者应当知道, 其乃立足于全此体用彰显于象而言, 言其相反, 实以相成为义, 而非以相倍为义。若见其相反, 即为相倍相杀, 甚则视阴阳为二物, 则始终迷于象而不知体, 则阴阳终不得其要也。
此外, 现今讨论阴阳之时, 还容易出现层次混乱的现象, 尤其在对于《黄帝内经》的研读中, 不同层次的阴阳叙述, 极易出现混用, 使众多注家迷于言辞之华丽而失于人体本气之真机。对此, 本文基于一气运行之体用而分阴阳的情况, 略举几种分法如下:以动静论者, 气动为阳, 气静为阴;以形气论者, 则气为阳, 形为阴;于人体论者, 则外为阳, 内为阴;于体气之用论者, 则居内者其用出于外为阳, 然其藏精之用却为阴, 处外者其用入于内为阴, 然其卫外之用则为阳等。总而言之, 则为阴阳之中复有阴阳, 其所观之层次不同而已。是以欲名阴阳, 又当因其所居层次而论。此则言阴阳之细分也。
4. 阴阳共荣
通过以上论述, 既然已知“阴阳”本为一气体用之彰显, 其于象相反, 而其体、用则实为相成、相制之本义, 则知阴阳者, 乃一气运行共生共荣之道也。在《周易·系辞》中称之为“天地之大德曰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说:“阳生阴长, 阳杀阴藏, 阳化气, 阴成形”, 亦以阳喻无形之气, 阴喻可见之形, 以论阴阳之关系。“阳生阴长者, 气生而形亦渐长;阳杀阴藏者, 气收形亦渐藏也”, 而此正是天地四时变化之象。阳生阴长, 阳杀阴藏者, 阴阳共荣共消之理, 实即“一气盈缩”之机。对于人来说, 法乎阴阳即可以合于四时, 既能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则近于淳德全道 (意出《素问·上古天真论》) , 而此种过程, 则正合于前文所论述的本体论、方法论中, 古人因象而得“体”, 由象而入道的状态。观象为始, “仰则观象于天, 俯则取法于地……于是始做八卦”, 此为第一步;得其自然而然之体为终, “以通神明之德, 以类万物之情”, “易无思也, 无为也, 寂然不动, 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则臻于至善。亦更说明“气本体论”是一种至平至易可感可知的自然存在, 然只是由于人心之力用的外求, 而打破了这种“主客相融”“物我合一”的自然状态的存在, 舍此而求其“本体”, 本体则终归于未知。然本于一气而观乎阴阳, 则阴阳共生共荣相反相成之象, 即是一气运行体用象之全部。
古今之异——分合思维的对比
由以上对于阴阳的论述, 更当思考前面所说, 无论立于“二”以言阴阳, 还是立于本体一气以言阴阳, 都当会有“由二及一, 由一及二”的过程, 即:言阴阳相倍相杀者, 亦曰阴阳可交感互根;言阴阳本为一气之行者, 亦曰阴阳为相反相制。初看之时, 似无太大不同, 然而仔细思考, 则其差别大矣。对比两种之思维 (我们不妨称之为今思维和古思维) 就会发现, 其总的来说都该是有逻辑上的“分”与“合”, 而其根本差别就在于, 古思维是站在“合”的层次上论分, 其在对万象认知之时虽分亦合, 始终立于本体为一的基础之上;而今思维则是站在“分”的层次上论合, 其在对万象认知之时虽合亦分, 总是离于本体之一, 而拘于万象之末。此二者, 初始之时看来差别不大, 然一旦到了具体分析运用之时, 却会大相径庭:前者会从根本而论, 即分即合, 全体而起用, 全用以归体, 始终不离一元之本, 如此方可以“处变之时, 不失其常道”, 于万“象”中, 仍能观其所恒。此处之“分”对于本体而言, 可称是为认知方便而所取权宜之法;而后者则会在“分”的思维中, 随着所遇物象的愈加繁杂而愈分愈多, 开始之时尚可在逻辑上勉强应付, 到最后则会因为万象的越分越多而逐渐“应接不暇”, 渐亡于物象而失乎根本, 因于分的清晰而失于分的繁多, 最终成了以“分”为本 (试观现今中医学研究中, 病因学概念的具象化研究不断进行, 然而伴随着的却其对临床指导能力的不断下降, 其根本原因即是源于此, 而其实际也意味着中医学本体论、方法论的缺失[12]) , 因为最初的方便而失掉了“一元之体”, 本末倒置, 这是十分危险的。对于学科研究来说, 本体论、方法论的缺失, 会致使太多徒劳而无功的情况出现, 学科的交叉如果是立足于一方之本体论与方法论丢弃的基础之上, 那么此种之交叉也必定是失真的和违背学术发展自然规律的。对于人来说, 因于物象之分而失却了“一元之本”, 则会是着重于渐分的细节, 总有求异之心, 而无察同之意。虽不断追求所谓创新, 而实则是怀揣着一颗“求异”之心而走向了另一层面的倒退。即意味着失却了原有本体论、方法论的所谓研究创新, 并不是真正创新, 而最多只算是“求异”。
小结
“阴阳”乃中医学理的本原, 诚如前所言:“阴阳者, 天地之道也, 万物之纲纪, 变化之父母, 生杀之本始”, 对于阴阳之实义的认知和思考, 只有不及没有太过。笔者相信, 立足于中医学本体论、方法论基础之上的“阴阳之思”, 必将能使古中医学的生生之德、生生之术得以传承发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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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孙志其, 鲁明源.六淫理论研究述评.山东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6, 40 (3) :218-221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孙志其 鲁明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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