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宅院前的空位辟出一畦菜地,适时令种些瓜果蔬菜,四季热闹。假日里,我决议回父母家陪他们一同过节。
回到家,我发现母亲并不在菜地里,菜地一片荒芜,长满了光溜溜的草,好像好些日子没人侍弄了,心里很是疑惑。印象中,母亲每日都会在这块菜地上劳作,晨耕暮锄,洒水施肥,从不懈怠。这块菜地也没辜负母亲的辛勤,家里的青菜几乎不用愁,做饭前随意到菜地里走走,随手摘上一两把洗洁净,简略烹制便成一道绿色菜品。
见不到母亲了解的身影,我急切地敲了家门。门内很快有了动态,伴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母亲打开了门。见母亲气色依旧,一片温暖,我心里安靖了少许。“怎样不种菜了?”我问。母亲看了看我,说:“是好些时刻不种了,种草了。”
不种菜种草?我更是不解。回头瞧瞧地里那些不知名的草,光溜溜的,一片叶子也没有。枝头上,挂着一串串长长的豆荚,胀鼓鼓的,随风不停地晃动着。明显不是菜,是一种既陌生又了解的草。
母亲见我愣在原地,把我引到菜地边,指着地里的植物跟我说:“这不是普通的草,你再细心瞧瞧,是狗屎豆,现在人叫决明子。你大约不记得了吧?你小时候常到外婆家跟小朋友们玩捉迷藏,那时你最喜欢躲藏在后山坡上那片草丛里,那草就是狗屎豆。有一次,你还在草丛里睡着了呢,害得我跟你外婆找了你好久!”
“哦,我记起来了!是有那么一片黄花绿叶摇晃在我的记忆深处,幽幽的,好像还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味呢。”这番对话,让我想起了一些幼年往事。
外婆的后山坡上,撒落了我许许多多幼年的快乐。在那块陡峭的坡地上,长满了一种叫狗屎豆的草,绿叶婆娑,黄花装点其间,煞是好看。玩兴正浓的我,自然顾不上什么景色,一缩身,便把自己没入了这片绿茵间。小伙伴远远隔在草丛外喊道:“看到了,看到了,在草丛里!”我知道他在使诈,不吱声,缩在草丛间不出来。那小家伙扯着嗓门喊了许久,见没动态,只好悻悻而去。我怕他折回头,一向待在草丛中不出来,迷迷糊糊竟然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外婆和母亲着急的呼喊声,睁开眼,发现天已经黑了。
本来,那片藏满幼年秘密的狗屎豆就是决明子,难怪那么了解!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母亲怎会忍受那些草长在自己的菜地上?见我疑虑,母亲说:“这些决明子是我特意留下的,过两天天气晴好了摘下晾干,做枕头用。”母亲顿了顿,又说:“你不是说过你睡觉质量欠好吗?我近来专看了一些医书,书上说决明子枕头具有清热安神、明目助眠的效果,我觉得这东西或许对你有用,枕着睡,会好些。”
经母亲一提醒,我才想起自己告诉过她有些日子作业压力大,睡欠好。不过,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我自己都忘了。可母亲没有忘,那么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她牢牢地记住了。一个小枕头,粒粒决明子,或许,那就是一个母亲的悉数心思。 (李庆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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