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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学术传承之否定要义
虞坚尔教授作为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指导老师、上海市名中医，在中医传承方面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他曾指出，“否定”在中医学术传承中有着重要的作用。现将中医学术传承之否定三要义，与广大中医同仁共享。
“否定”在《辞海》有三层含义[1]:(1)不肯定；不以为然。(2)与肯定相对。在辩证法中，指事物内部包含的促进事物发展和转化的方面。亦指事物发展中转变的关节点，通过它事物发生质变。又指事物周期性发展中的一个阶段。辩证的否定是事物发展的决定性环节。它是事物的自我否定，是作为联系和发展环节的否定，即扬弃。这和形而上学的否定即简单地否认或任意地消灭一件事物根本不同。(3)在逻辑上，或指不具有某种属性、关系，或指作出和某一判断相反的另一个判断。而本文所讨论的否定，主要是指辩证的否定。
中医传承与隐性知识
中医药的继承、发展和创新工作是一项关系到中医药命运的长期的系统工程，是中医药界当前面临的首要任务。学者们[2,3]渐渐认识到，中医蕴含大量隐性知识。
英国科学家、哲学家波兰尼于1958年提出将知识分为隐性知识和显性知识[4]。与显性知识相比，他认为隐性知识是在某种环境下，人们所知道的、所意识到的东西与他们所表达的东西之间存在着隐含的未编码的知识。而这种知识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吴庆海等[5]认为：“显性知识可以说只是‘冰山的一角’，而隐性知识则是隐藏在冰山底部的大部分。隐性知识是智力资本，是给大树提供营养的树根，显性知识不过是树的果实而已”。王德禄[6]提出：“知识管理中的一个重要观点，就是隐性知识比显性知识更完善，更能创造价值，隐性知识的挖掘和利用能力，将成为个人和组织成功的关键”。
隐性知识、显性知识、压力[7]等现代语汇与中医学中的许多思想有着强烈的共鸣，倘能以海派包容的思想接纳之，充实我中医学思想，对于中西医结合，善莫大焉。而隐性知识的传承，是中医药在实际运用中能否取效的关键所在。中医学思维中蕴含着逻辑和非逻辑的双重特点。一方面，中医学强调基于整体观念的阴阳五行、气血津液、病因病机、辨证论治的逻辑推断，另一方面，中医学通过望、闻、问、切获得患者信息，坚持个性化的防治手段，其确切的临床疗效、灵活的治疗方法、独特的预防保健作用、经验感悟和思辨，都来源于与疾病斗争过程中积累的对人体、社会和自然界的感知和判断。而这种基于主观的直觉、洞察和理解，正是中国传统医学“只可意会，难于言传”的神韵所在。因而从知识角度分析，中医知识体系从四诊、病因、诊断、治疗等多个方面表现出不能客观地识别其概念内涵外延的意会隐性[8]，传统的中医知识除去小部分是明晰的显性知识之外，更多的是依靠经验领悟出来的隐性知识。而隐性知识的传承关键在于否定要义的掌握。
中医隐性知识的传承关键在于否定
中医传承中，传承者们往往是有一定的临床基础，哪怕是初学中医的本、专科生都有一定的现代科学文化知识基础。我们知道，一杯装满水的杯子很难再加进水，只有将原有的水倒掉才能加进新水。中医传承项目中的许多传承人往往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传承中常会带着评判的眼光来学习，觉得老中医这个方子好用，那个药用的好。而许多时候我们会发现，老中医用过的方子我们原方拿来用，常常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其实就是只是学到了老中医显性的知识，而未学到更为宝贵的隐性知识。而隐性知识的传承，首要关键就在于否定的应用。如果不能把自己过去的经验之水倒掉就很难做到传承新的学术思想。那么，是否意味着让一个完全没有受过任何医学训练、毫无临床经验、原本就是“空”的人去传承老中医经验，才是最佳选择呢？辩证的否定是“在积累中进步、螺旋式上升”，“否定的主体是自我”，而否定的客体是过去的知识。就是不要把知识当成“自我”。我们知道，有的人常把自己提出的观点、自己的知识当成“自我”，别人一提他观点的不足，就会觉得是他自己的不足。“否定”就是要退一步，重新审视这个观点，是不是有不足之处。而完全没有受过任何医学训练、毫无临床经验、原本就是“空”的人，其本来还未进入这个平台，无否定之客体，所以还是要从头学起，有一定临床经验能更好地去传承。
否定三要义
中医药隐性知识的传承有着三要义：(1)否定的主体应是自我；(2)否定的关键在于空，就是要做好接纳的准备；(3)无条件积极关注。
1.否定的主体应是自我
否定的主体有外在的，也有内在的。我们常害怕外在的否定，而不断反抗。外在的否定只有转化为内在的否定才会起到积极的作用。内在的否定是事物的自我否定，是作为联系和发展环节的否定，是扬弃。内在的否定有着积极的意义，是事物发展的决定性环节。事物要想发展，就必须首先要自我否定。
2.自我否定的实质是解脱束缚，放空自己
自己所拥有的，是一种充实，是再发展的基础，是安全感的基础，但也是一种束缚。要发展，就要先自我否定，放空自己，才能做好接纳的准备。没有自我否定，没有放空自己，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去传承，很难做到无条件积极关注。只有先自我否定，先放空自己，才会做到无条件积极关注。
3.无条件积极关注是中医药隐性知识传承的有效手段
隐性知识无法用逻辑去分析，而放空自己，无条件积极关注有利于隐性知识的学习。德国心理学家伯特·海灵格说过的一句话有助于我们理解隐性知识，“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体验，想要在思维的层面去了解一种经历过的体验，就好像想抓住一团火一样，如果你非要明确的诠释它，到手的顶多只是一把灰”[9]。无条件的积极关注[10]最早是罗杰斯提出的，也称为正向关注或者积极关怀，是人本心理学的重要内容。但也是有情生命对其相关联事物的一个基本态度，尤其是在“隐性知识”的学习中，不能说能够给我们带来明显好处的、明显收益的就关注，才去学，那样，没有“无条件积极关注”，我们学到的只是显性知识；隐性知识我们永远也看不到。无条件积极关注要求不做任何评价和要求，真诚、深切的关心、尊重和接纳，设身处地去理解、感受。中医药的传承中，无条件积极关注做的越好，隐性知识的学习也会越透彻、深入。
对于中医药临床疗效评价学者们进行了很多研究[11]，倘能有效接纳隐性知识，并准确地定位，则对于中医药学术传承善莫大焉。而否定是中医学术传承的决定性因素。否定的程度越深，隐性知识传承的效果也越大；否定的程度轻浅，传承也只是皮毛。只有否定自己过去的经验，全身心地体会老中医临床，才能更好地传承新的经验，达到真正的扬弃。
来源：中华中医药杂志 作者：李利清 虞坚尔 白莉 周静冬 张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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