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曾祖父出生于风雨飘摇的清朝末年。他自幼便对中医兴趣浓厚,长大之后成了乡间流动行医的“褡裢医生”,肩挎布包,两头是口袋,一头放纸笔,一头放墨盘,给人号脉开方。20世纪30年代,曾祖父来到了四川绵阳三台县,上午在上南街的万亿荣大药房坐诊,下午便和几个郎中围成一圈,坐在谭天茶馆喝茶聊天,探讨遇见的疑难病症。
1952年7月,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小诊所的三台实验联合诊所在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开诊了,房屋破旧、资金薄弱、设备简陋,诊所的性质是集资民办、自负盈亏的集体卫生福利机构。曾祖父加入了其中的东街联合诊所,每天都需要带着自家的小板凳前往诊所为百姓号脉看病。他从不迟到早退,有时候遇到穷人给的诊费不够,他也毫无怨言,尽管当时家境极为清贫。幼小的我还不懂得什么是医者仁心,但在祖父的讲述中,从未谋面的曾祖父在我心中烙下了“这就是中医人”的印记。
1958年,在城关镇人民委员会的领导和主持下,三台城区四所联合诊所合并,建立了三台县城关镇医院,有职工76人,初设简易病床20张,曾祖父在其中任职。这便是三台县中医院的前身。
一个寒冷阴雨的冬夜,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家中的宁静,“谢老师,我妈妈好像不行了,你能去帮我们看看吗?”曾祖父翻身起床,瘦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漆黑的风雨夜里。每每讲到这里,我和祖父都陷入了沉寂。听祖父说,曾祖父回家后,眼睛红红的独自一人坐在门槛上,嘴里念叨着:“何时医院能够有点设备?让这些疾患早点被明确诊断……”带着深深的遗憾,1966年,曾祖父离开了人世。
曾祖父去世后,“接力棒”交到了祖父手里。祖父原是做会计工作的,1954年因病回到家中休养,从那时起他决定自学中医。他苦读医书,上针灸函授班,每晚在草纸上练习针刺手法,还时常在自己身上扎针,体会穴位的准确位置和针感。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自学两年后取得了结业证书,得以在三台县城关镇医院工作。1979年,祖父年满60岁,在三台县中医院光荣退休。
我8岁那年,检查出眼睛先天近视和弱视,父母带着我四处求医,医生都认为改善视力的可能性很小。祖父不甘心,先后用银针和梅花针为我治疗,两年坚持下来,我的视力有了极大改善。
1992年我远赴上海,踏上了求学之路,之后的时光与祖父聚少离多。2005年祖父因病去世,留给我们的是整整一架年代久远的医书。
父亲秉承家学,1978年便在城关镇医院工作。1983年,在医院的推举下,父亲到了绵阳卫校进行三年的专业培训从医士到医师,再到主治医师,父亲始终在临床医学特别是儿科疾病诊断治疗上不断努力。2014年,父亲也光荣退休,彼时三台县中医院已经成为三级乙等中医医院。
2016年,我也成了三台县中医院的一名职工,与曾祖父、祖父和父亲不同,我没有继承他们身上精湛的医术,而是“转战”到了宣传“战线”。
我们祖辈四代共同见证一个中医院的发展壮大,这也是中医发展大环境的缩影,何其有幸。带着对老一辈的敬仰,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中医人始终在路上!(谢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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