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山东老家的田野上，有种叫“苘”的植物，是我乡愁的记忆。
夏天一到，浅绿色的苘苗儿从田垄、路边、沟畔长了出来，几场透地雨落过，苘杆儿窜得很快，一丛丛的长得半人多高，金灿灿的小黄花从枝叶间绽开，远远就能望得见它们摇曳的风姿。用不了多久，苘杆儿结出一个个小馒头似的蒴果儿，又像小小的磨盘。小时候，我们常在苘棵子里采摘苘饽饽，剥开里面白里透青的嫩种子吃，甜甜的面面的，有股子青涩味儿。
苘，又叫“苘麻”，有的地方还叫椿麻、塘麻、青麻、白麻，属锦葵科一年生亚灌木草本植物。它的淡绿色的叶子呈心形，叶片肥大，上面有一层绒绒的细毛，摸着有种柔滑感。
苘叶是做红酱的绝好材料，记得小时候，母亲每逢夏秋时节都要捂酱、晒酱，她让我们采来光洁柔软的苘叶，把平时攒下的碎饼子、剩馒头，置于一只泥瓦缸里，一层碎饼子、碎馒头铺上一层绿苘叶，层层叠叠压起来，盖严实，捂出花花绿绿的霉毛，刷去上面的绿毛，然后就可以晒红酱了。晒出的红酱红亮亮的，里面有股苘叶的清香味儿。
苘麻长到一人多高时，乡人一杆杆割下来，捋去枝杈和叶子，一捆捆扎好，浸入清凌凌的河水里沤上十天半月，再打捞上来，抽剥出长长的茎皮，洗净、晾干后就可以派上用场了。苘麻茎皮纤维光洁白亮，柔韧结实，搓成麻绳、麻线，乡人多用来编织麻袋、缰绳、麻筐、麻席、麻鞋等日常用品。苘麻制品柔韧性强，透气性好，特别是麻席、麻鞋，用起来舒贴贴的，比现在的塑料用品不知要强多少倍呢。
苘麻全草可入药，具有清热解毒、利水消肿的功效。其种子成熟时呈黑褐色，俗称茼麻子，味苦、性平，归脾、大肠经，有清热利湿、解毒消痈、祛风活血、退翳明目之功，常用于赤白痢疾、小便淋痛、痈疽肿毒、乳腺炎、目翳等。以前，家中小儿有患痢疾者，乡人将苘麻子炒熟研末，用土蜂蜜调服，连服几次即愈。
苘麻古有记载，《诗经·卫风·硕人》有句：“硕人其颀，衣锦褧衣。”是说美人形体修长，虽穿着麻衣粗布衫，却难掩其美。这里的“褧”与“苘”相通，即指苘麻。一些古籍如《周礼》《说文解字》《尔雅翼》等，所提“檾”“莔”皆指苘麻。宋代文学家苏轼的《浣溪沙》有句：“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写的是采苘纺麻、煮茧缫丝的农事活动。梅尧臣也有“每饼包青蒻，红签缠素檾”之句，描述用香蒲叶和苘麻叶缠裹饼食的美妙。可见，苘麻在古代已是光鲜可爱的植物了。
不过，现今在野地里很少见到苘了，留给我的只有记忆里那淡雅的黄花、青青的蒴果，以及散发出的缕缕馨香……（刘琪瑞）
|
